世界上有太多的事我们猝不及防,比如约好白首的恋人会不辞而别。或者夏日正盛的阳光转眼被乌云遮掩,化成一场沁人心扉的细雨。再者就是眼前这一夜忽来的满城风雪,这天早上唐锦瑟还躲在被子里尽情的享受难得没课的懒觉时光,就听见李依依撒了欢的大喊:“下雪了,下雪了诶,你们两个快起来看,下雪了。”今年的雪来的真早,刚十月初,就造访的让人猝不及防。 唐锦瑟还没开骂,同样睡眼惺忪的张诗婷就劝慰:“原谅她吧,南方人。” 之后的一上午,李依依沉浸在初雪的喜悦中,唐锦瑟和张诗婷被迫沉浸在李依依的喜悦中。一度问出:“雪是热的还是凉的?烫不烫啊?甜的还是咸的?” “滚!” “闭嘴!” 两人不光要承受她在寝室里没完没了的叨叨,打开朋友圈也是被李依依刷屏的雪景,高梦蝶还在底下评论说:“再刷拉黑你。” 穿戴整齐的李依依询问两人要不要一起去打雪仗、堆雪人、滑雪等这些她从来没有经历过的游戏项目的时候,张诗婷和唐锦瑟只是躺在床上由衷的祝福道:“我们就不去了,祝你玩儿的开心。”“希望你摔一跤,能摔到小哥哥怀里。” 唐锦瑟只是随便一说,谁知道李依依的人生情节真的就按照这个开头转折了。 张诗婷被李依依已经折磨的毫无睡意,用被子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的,然后无聊的问着:“明天就要专业考试了,成绩决定着未来四年的专业课老师,你有什么打算?” “不知道。”唐锦瑟揪过被子翻个身,面对着墙。 张诗婷没有察觉到她的异常,只是自顾自的说:“你准备弹什么曲子啊?我就准备瞎弹一个柴可夫斯基的四季,最好在发挥失常一下。这样就可以分到那个新来的老师哪儿了,听说是个超帅的老师。” “李霖安?” “你怎么知道啊?这可是我好不容易打探到的一手八卦。”好像很不满意为什么唐锦瑟居然比自己先知道李霖安这个神秘的老师。 “偶然听说过罢了,不过我劝你还是好好准备一首曲子吧,毕竟来雅塘最重要的还是专业课要学好。” 张诗婷很兴奋的继续为唐锦瑟介绍:“这位李老师的专业也不差,本科是在国内上的,硕士是在德国的卡尔斯鲁厄音乐学院。” 唐锦瑟根本没有兴趣从旁人嘴里听说李霖安的事情,只能说着:“我困了,先睡为敬。” “你都睡一天了。喂,还睡啊?” 从小到大,唐锦瑟第一次有了厌学的情绪,纠结的心态使她自己只想用被子捂住头。想逃避现实的一切,最好睡醒发现回到认识李霖安之前的年纪,最好不要有关于他的记忆。其实巴不得听到有关她的消息,又难过这些消息会从别人的口中听到。明明与你有关的所有,我都应该是第一个知道的,毕竟我都喜欢你那么久了。 感情的分量从来不会用时间的长短来衡量,有些人匆匆一眼就抵过他人相濡以沫的二十年。这个世界处处是不公,尤为感情、人性最是。 最近很流传一句话,喜欢一个人像有了盔甲也有了软肋。唐锦瑟认为爱情这幅盔甲坚硬到让人无所畏惧的,只是想穿上并不容易,盔甲内部长满了倒刺,必须让铁刺深深的刺进身体里才能带着更牢固。很多人还没有用盔甲来防御他人的进攻,就被扎的体无完肤,弃甲而逃。 “你在干嘛?我好难过呀。”本来只是给林泽枫象征性的发一条消息,指望他看到以后能来安慰一下自己。把手机放在一边,还没等黑屏的时候林泽枫就回消息了:“穿衣服,下楼。” 唐锦瑟从床上几乎是跳下来的,差点把脚崴了,跑到阳台果然看见林泽枫穿着一件黑色的羽绒衣傻傻的站在女生宿舍楼下。 “你等我,立马下去。” “不着急。” 女生所谓的立马,最少也给二十分钟,等唐锦瑟急急忙忙的洗漱完毕化好妆之后,随手从门口衣柜拿了一件衣服就跑出门了。张诗婷在自己床上一个劲的喊着:“你干嘛去啊?” “练琴,一天不碰手痒的不行。” 只留下张诗婷一个人躺在寝室的床上,孤独的望着天花板,嘴里还嚼着昨晚剩下的饼干,呆萌的自言自语:“开学就没见你碰过琴,今天怎么就突然疯了?” 从空中还零零碎碎的飘下来雪花,晶莹的仿佛水晶一般,可惜触碰到皮肤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连化成的一点水汽叶随即蒸发在空气中。林泽枫在楼下等了半个小时,别说衣服都沾满了雪,成个雪人。连睫毛上都是洁白的雪花,一看到唐锦瑟他的反应就是有些愠怒:“我不是跟你说不着急么,衣服也不穿好。”顺手把搭在肩膀上的羽绒服给她扶上去。 “没事儿,反正我在宿舍也是一个人,怪无聊的。”这话要是让张诗婷听到了,非把她宰了不可。 “怎么样?你心情好点没?” “没有。”其实看到林泽枫的时候,唐锦瑟的心情就没有那么阴郁了,可还是鬼使神差的骗了他,似乎也骗了自己。 “那怎么办?喝酒去不?” 唐锦瑟特别好奇的盯着林泽枫:“你是酒鬼么?” “我不是看你难过么?” “解压的方式有很多,不一定非要买醉。” “比如呢?咱们干什么去?” “不知道!” 两人就在寝室门口大眼瞪小眼,都指望着对方能讲出来一个可以游戏的项目,就像两个刚谈恋爱的白痴想着是不是要亲上去,尴尬的等着对方先做出反应。在女生寝室楼进进出出的同学、学姐都只是匆匆憋了一眼,就掉头走了,毕竟这种事情每天在校园里太常见了。唯一看完全程的就是蹲在阳台裹着棉被的张诗婷,她现在真恨自己没有在寝室备一些爆米花和可乐,这么狗血又刺激的剧情可惜只是自己一个人看了。诶,等李依依回来再口述给她听吧。 林泽枫生气的把袖子甩开:“那你自己难过吧,我要回去练琴了。” “恩~~~人家不要自己一个人啦!” 最后唐锦瑟还是被威逼利诱的拽进了琴房,看着眼前这架跟家里一模一样的黑色钢琴,轻敲琴键的时候却又感觉陌生。自小演奏乐器的人都知道即便是一模一样的乐器,但一上手,总会存在手感的问题。唐锦瑟先是指尖轻敲,琴弦振动发出1 1 5 5 6 6 5 的音符旋律。 林泽枫在旁边嘴里咬着吸管喝着一杯现榨的胡萝卜汁,重点是只给自己买了一杯饮料,一想到他只给自己买的,唐锦瑟就恨的咬牙切齿。坐在门口的琴凳上,翘着二郎腿,很是不屑的说:“你就是凭小星星考上雅塘的么?” 《小星星变奏曲》的前三十秒的主题小节刚刚过去,唐锦瑟的葱白小手立刻无缝连接的第一变奏,满满的十六分音符和半音阶开始轰炸林泽枫那无知的大脑以及无畏的耳朵。紧接着第二变奏、第三变奏的琶音彻底让林泽枫折服在唐锦瑟的琴技之下。 一曲终了,唐锦瑟的脸上浮现出以往的嘚瑟,从他手里抢过那杯胡萝卜汁,也不嫌弃林泽枫是否已经把吸管咬的面目全非:“你刚才说什么?恩,差不多吧,小星星弹得不好,请多指教哈。” 林泽枫用吃了屎的神情看着唐锦瑟:“你玩儿我啊?” “我哪儿敢啊?” 唐锦瑟突然想到小时候每次被逼的苦大仇深的坐在钢琴前面一次又一次反复练习那些枯燥的曲目。小时候每天放学就是在街上溜达半天,因为一回家就不得不重温车尔尼的练习曲。这种现象一直持续到李霖安来家里给她做陪练为止。 “咣咣咣—”如果说刚才的小星星变奏曲整个是行云流水的话,现在所谈的斯克里亚宾的#c小调练习曲Op.42.可以说是如雷暴的袭击着狭小的琴房。 “我不想弹了,我想去玩儿。” 林泽枫虽然感叹于琴技,但还是很严厉的强迫唐锦瑟待在她那个纯黑色的琴凳上:“你才弹了两首曲子,再练半个小时。” 唐锦瑟坐在凳子上没有任何动作,只是痴痴地望着林泽枫,脑中的思绪却又不知道回想着一些似曾相识的场景。 “你干嘛?这样看着我,发情啊?” 没有理会林泽枫的嘲讽,垂着头若有所思道:“以前,李霖安也是这么跟我说话的。” “我去,他干嘛学我?”看着唐锦瑟泫然欲泣的样子,林泽枫有些崩溃的想着,怎么她喜欢一个人非要搞得那个人好像死了一样,一想起来就会哭。 “得得得,别哭了,我带你去发泄一下!” “好!” 看着唐锦瑟那耍无赖的样子,明摆着就是不想练琴,林泽枫也没有办法。只能拉着她出了琴房,雪后温暖的阳光并不像夏日那样刺眼,静静的趴在走廊的扶手上,融化着霜雪带来寒冷的温度。被林泽枫拉出来的时候,只有几步远的走廊,唐锦瑟就幻想了好多画面。可以发泄的地方,是一望无际,蔚蓝无边的大海么?还是高耸入云、跌宕起伏的山峦?亦或者是清雅逸静、曲径通幽的庄园?等等,尘江市只有一条黄河的支流,哪儿有大海?爬山就更别提了,林泽枫就爬一个学校的后山就快要累死了,他的体力能翻过一个山丘我都该为他鼓掌喝彩了。庄园?凭他的脾气秉性,只会去人山人海,人头攒动的步行街去逛街。 她还在不断臆测的时候,林泽枫干脆利落的拉着她上了楼。雅塘的音乐楼琴房第一层是音乐学院大部分老师的办公区域,从第二层开始是声乐、键盘、民乐、管弦、现代、打击乐的琴房,所以大部分键盘系的学生四年都未曾涉足过三楼以上的琴房。 “你干嘛啊?我可跟你说,我虽然心情不好,但也没想过跳楼啊!” “你瞎想什么呢?我是要让你通过音乐的方式发泄一下。” 走到一个琴房面前,林泽枫毫不客气的砸门“咣咣咣—”唐锦瑟扯了扯他的衣袖,示意他礼貌一点。 “上来了啊?”从琴房里面走出一人,身上的衣服都是应季的牌子货,眼睛倒是炯炯有神扫了一眼唐锦瑟,冲林泽枫打招呼。 林泽枫反而没理他,跟唐锦瑟介绍着:“这我是室友,张皓轩,上次我们喝酒被系里通报批评,就是他撺的局。” “呦,第一次见面你就是这样,你就这样跟嫂子介绍我啊?你要是这样,我可也要跟嫂子透露个小秘密了,你上次在操场勾搭舞蹈系的学姐的事儿,嫂子知道么?”这一口一个嫂子的显然是冲着唐锦瑟叫的,只是张皓轩目不斜视,眼睛一直都是在盯着林泽枫。当然也就看不到她那副欲说还羞,脸颊泛红的样子。 轮不到唐锦瑟解释,林泽枫就在旁边解围:“你别瞎叫,这我妈。” “阿姨好!” 唐锦瑟十分怀疑这俩人是事先排练好要逗自己开心的,不然就是两个天生的贱人,臭气相投配合得这么默契。 而她唯一报复的方法,就是把小手偷偷伸到林泽枫的腰间,揪住一小块肉360度的旋转。看着林泽枫龇牙咧嘴的模样,张皓轩爽朗的笑了一下:“阿姨开始家教了,那我就不打扰了,先走了。” 等到张皓轩跑远的时候,林泽枫才摆脱了唐锦瑟的魔爪:“他嘴贱,你掐我干嘛?” “那我又不能掐他。” “怎么不能,下次见面揪住头发打就行了。” “...” 看着面前大小不一的青色的鼓和黄色的镲,情绪在莫名其妙中逐渐蔓延出种一筹莫展的。无奈的看着林泽枫:“我不会玩儿啊!” “你就随便乱打就行了,看过电影里的摇滚吧?就按那样打就行了,我先去一趟卫生间。”林泽枫说完就转身出了琴房,但没有去厕所,只是躲在琴房旁边安静的站着。没一会儿,就听见里面“叮啷咣当”的拆迁的声音。林泽枫会心的笑了一下,回自己琴房刚把二胡拿出来抹上松香。电话就毫无征兆的响起来,林泽枫下意识的明白应该是唐锦瑟又出问题了。 “你掉卫生间里了么?” “等的,马上回去。” 民乐系的琴房在四楼,电梯永远在上下奔波,只好又吭哧吭哧的跑到顶楼。在一步步踏上楼梯的时候,林泽枫突然感觉自己在唐锦瑟面前就像是一只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一条听话的小狗,不对,这样说也没尊严了。应该说像个奴才一样。 “你又怎么了?”好不容易爬上来,推开琴房门,就看见她翘着二郎腿,嘴里咬着自己那瓶的胡萝卜汁的吸管。跟自己先前那个欠揍的模样别无二般。 唐锦瑟还理直气壮的:“你去卫生间那么久,我怕你背的我吃屎。” “不会,有屎我一定拉着你一起享受。” 与有趣的人相处时间总会溜走得很快,转眼之间西方那遥远的地平线已经看不出落日赤红的色彩,但粉色的晚霞宛如一条飘扬的彩带舞在天中。整个苍穹都在由蓝转黑,繁星早已迫不及待的抚慰丢失云朵的天空。林泽枫站在琴房的走廊里,透过窗户看着身旁一脸坚毅的唐锦瑟,缓缓的说着:“你决定了?” 她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点点头,然而林泽枫却从轻微又无言的动作中感觉到了她的坚决。 半个小时前,两人正在林泽枫的二胡琴房里面畅谈未来,从本科毕业是否继续升学考研到校门口哪家麻辣拌比较好吃。唐锦瑟这丫头也不知道那个筋又搭错了,非要去砸了学校后面的教室职工住宅李霖安的玻璃。 没等唐锦瑟拒绝,林泽枫就拿起他的二胡,来一首凄美绝伦的二胡名曲《长江水》。小时候看武侠剧,那些练功走火入魔的人,真正的内功大师会弹一曲蕴含深厚功力的曲子,让人回归清醒。 曲子被弓弦拉倒了尽头:“你有没有听出来我演奏出的凄凉?” “听完我更想砸他家玻璃了。” 林泽枫在反思是不是自己哪里出了差错,唐锦瑟不仅没有冷静下来,反而愈加癫狂,用武侠剧的术语来说就是疯魔了。她竟然产生出了一种要与李霖安同归于尽的想法,还是要拉着林泽枫三个人一起死的那种。 以前,唐锦瑟还很不理解那些当街暴打小三,前妻上门闹事等等之类的社会新闻层出不穷。好聚好散难道不可以么?唐锦瑟终于知道这个想法有多可笑了,一方想聚,一方想散。又怎能好聚好散?一方想要更辽阔的世界,一方只想要有他的世界。夏日乘着树荫下破土的蝉又怎么会和冬日暖阳下吱喳作响的喜鹊产生共鸣。 无关情理,唐锦瑟总是固执地认为李霖安很模糊的就当了那个负心人,不遵守承诺、不在意她的爱恋、不明白他对于自己来说有多重要。林泽风苦闷的看着唐锦瑟,心中所想为什么这个女人平时很成熟,遇事也冷静。可一碰见李霖安就失去理智,完全丧失了正常人的思维方式。 “咱砸也行,不过这种活动适合在月黑风高的时候,咱先等等。” “那你先陪我买口罩去。” “干嘛啊?” “万一有监控呢?咱俩不完了么?” “也是,还是你想的周到。” 两个国内一流音乐学院的学生就这样走上了违法犯罪的不归路,不过林泽枫都想好了,要是最后东窗事发就把唐锦瑟供出来,自己再怎么也是被胁迫犯罪,判的比较轻。 为了不留下证据,也就是消费记录。这两个天生的罪犯,在校门口打了一辆出租车,跑去城市的另一边一个居民区的小卖部里买了两个黑色的口罩。回学校的时候一路打车,林泽枫还一边捡几块石头装进兜里,唐锦瑟好奇的问:“你捡石头干嘛?” “你晚上不是要砸玻璃么?” “石头这种东西哪儿都会有吧?” “以防万一啊,没有的话,拿你的头砸玻璃么?” 唐锦瑟想想他说的有道理,就蹲下跟他一块在路边捡了几块比较圆润的石头,这种挑三拣四的样子倒更像是早以前还盛行的那种赌石现场。谁能堵出这块石头里面有玉石,谁就能发财的那种。刚好从旁边路过一对母子,小孩看起来只有六七岁的样子,小手拉着妈妈。另一只手则指着唐锦瑟两人,瞪着水灵灵的眼睛,满脸的委屈与不公:“妈妈妈妈,为什么哥哥姐姐就能捡石头玩儿,他们就不嫌脏。” 林泽枫和唐锦瑟本来还兴高采烈的比谁捡的石头又大又圆,听了这话根本害羞的抬不起头,只能装耳聋,继续低头捡石头。那个女人哑口无言,也是莫名其妙的看着两人,眼神好像在说:这么大了,还捡石头玩儿,是不是智力有什么问题啊? 唐锦瑟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指责林泽枫:“你这是什么馊主意,跟你在一起就没有不丢脸的时候。” 夜幕低垂,马路两旁的路灯整齐的开始运作,从眼前的两盏星火一直延伸到目光所及的尽头。来往的车辆开着车灯,川流不息,如一条奔腾的星河,点点闪烁,亮如白昼。对于砸玻璃这件事,唐锦瑟现在竟然有点跃跃欲试,看她那兴奋的样子,林泽枫真的怀疑这丫头压根就是奔着拆迁去的。 唐锦瑟:“咱们学会学校吧,我都有些饥渴难耐了。” 林泽枫很无奈的讲:“你这个成语很容易让你遐想非非。先不急,你知道什么叫夜深人静么?现在才八点,等大家都睡了,咱们再去。” “这么复杂么?我还想着早点砸完回寝室睡觉呢,毕竟明天还要专业考试。”听她那无辜的口气,好像装进兜里的石头不是砸人家玻璃的凶器是的。 “你到底是要砸人家玻璃还是要好好考专业课?鱼与熊掌不可兼得。” “这两件事冲突。” “当然冲突,你要砸的是你们专业老师家的玻璃。” “我砸的是我前男友家的。” 林泽枫一怔,然后问道:“怎么就前男友了,人家不是没答应你么?” “你管我?”唐锦瑟一瞪眼,眼看下一秒她又要炸毛了,林泽枫只好闭嘴不谈这个伤心事。 晚上九点半,张诗婷一个人已经窝在寝室里一天了,让人担心的是唐锦瑟和李依依已经失踪一天了,没有一点儿音讯,电话不接微信不回的。唐锦瑟还好说,自己亲眼看见她和一个男人鬼混去了,虽然不知廉耻,但总归解释的出她去哪儿了。可李依依这丫头消失整整一天,出门的时候说是去赏雪了,她是碰见雪崩了么,怎么到现在都不回来。 善良的她只好赶在宿管张大妈来检查的时候,把两人的被子卷成一团,佯装两人已经睡下的样子。然后十点钟她就站在张大妈的办公室,旁边还站着她的班主任高梦蝶。两人都神色讪讪的看着坐在对面的张大妈。 “她们两个都去哪儿了?” 张诗婷很无辜的说着:“张大妈,她俩去哪儿我是真不知道,你都问了我好几遍了。” “不知道还合起来骗我,把被子裹起来这是多老旧的招数了,早几年就不用了。”边说着,还意有所指的瞪了一眼高梦蝶。而对方则选择装没看见,也装腔作势的训斥着张诗婷:“你知不知道学校是有规章制度的,看在你们是初犯的份儿上,让她们赶在十二点前回来,就不给你们扣操行分了。” “谢谢高老师,我这就去给她俩打电话去。”先后向着张大妈和高梦蝶鞠了两个诚恳并怀着歉意的躬,就一溜儿烟的跑出去了。 张大妈看着张诗婷撒欢的跑走了,语气放软了许多跟高梦蝶说:“你就这么放任她们,万一出了事儿你这班主任也别当了。” 高梦蝶笑着说:“张大妈,你放心吧,我相信我的学生都不会是那种姑娘的。” “我也知道,这几个女孩子都不坏,可这么晚了还不回来,让人担心啊。” “知道了,我会督促她们的。” “哼,你?你当年可是整个楼层最野的一个丫头。”张大妈很不信任的看着高梦蝶,似乎很怀疑她当班主任究竟是对是错。 回了寝室的张诗婷又打了几个电话还都是关机,虽然无奈可也无计可施,只能带着惴惴不安的心情睡觉了。 从校园进入教室职工宿舍要经过一段羊肠小道,雪后的夜晚积雪被人踩踏成很滑的雪块。两人只能在黑暗中摸索着前进,小道走了还没一半儿,脚下打滑已经有十次了。再这样下去还没等到砸人家玻璃,自己先摔死。 林泽枫因为刚才把鞋又甩飞出去,恼羞成怒的质问:“你这选的什么路啊?咱们走大路不行么?哪儿还有路灯。” “是你说要低调的,再说我先前白天来的时候还挺诗情画意的。” “大半夜过来你欣赏鬼啊?” 唐锦瑟责怪的说:“你别瞎说。”四处扫扫,漆黑一片,只能隐隐约约的看见一些树木和眼前这条通幽的小路。 先前林泽枫还说要去搞两套夜行衣,最后还是被唐锦瑟劝下说,别弄得跟江洋大盗一样,咱们只是砸玻璃的坏人,不偷东西。好不容易鼻青脸肿的走出那条小道,看着面前一座座的小别墅,林泽枫凑到唐锦瑟的耳边:“那栋啊?” 零下的温度从口中呼出的气徘徊在唐锦瑟的耳边,她下意识的缩了缩自己的脖子,脸颊也不自觉的红了。指着前方一处黑灯的房子:“他住的是那个。” “走,行动。” 为了配合两人的行动,今夜的月色十分朦胧,像是被罩上一缕轻纱,隐约间多了一些浪漫。每个独栋都有一个在1米6左右高度的窗户,二楼还有一个。两人先是潜到窗户下面,从兜里掏出早就准备好的石头。 林泽枫望向唐锦瑟:“砸么?” “砸啊。” “怎么砸?” “往死砸!” “那我可砸了啊?” “砸!” “...” “砰—” 林泽枫还很怂的手里攥的石头,痴呆的望着行凶完一脸轻松的唐锦瑟。咬咬牙,扔出手中的石头把另一块玻璃也砸碎了。看着满地散落的玻璃碎片,恍惚之间还倒映出夜空中半轮明月,悠悠扬扬的像在苏州水乡中那片明月一般,静谧可人。 林泽枫的心跳加速到比这辈子第一次看A片还快的速度,回过神来低吼了一句:“愣的干嘛?跑啊!”唐锦瑟像一个呆滞的稻草人,不同的是稻草人只会有着无神的眼睛不明所以永远的立在田野中。而她的眼中满是雾气,痴痴地望着那已经破碎的窗子,望眼欲穿想要盼出什么。 等了几分钟以后,唐锦瑟已经哭的梨花带雨了,见迟迟没人出来。带着哭腔的嗓音冲着屋内喊去:“李霖安,你出来。” “你是在叫我么?”谁都没有注意到身后什么时候多出来一个男人,雾霭深深,他的突然出现让本就做贼心虚的林泽枫紧张起来,都没有听到他刚才说什么。往旁边挪了几步,挡在唐锦瑟面前,不让他靠近,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男人注意到林泽枫的动作,也感受他的敌意,可能是感觉有些好笑吧,竟然心情不错的对两人说:“我没有要伤害你们的意思,从刚才我就看见你们两个一直蹲在我家门口。然后,你们把我的玻璃砸碎了。”说到这儿,纵然是林泽枫的脸皮也有些微红了,至于身后的唐锦瑟则是红了的眼眶看着对面的男人。 李霖安向前走了一步,微微月光恰好打到他的侧脸上:“你们是雅塘的学生吧?如果对我的教学有什么意见的话可以向公教处或者学生处反映,如果是对我个人有意见我也不建议你们采取这样的措施。毕竟,要是被学校知道会影响你们一生的。”他并没有多想,只是单纯的以为是学校里两个孩子调皮把自己房子的玻璃砸了,本着老师的身份还在循循善诱。却没想到躲在后面的女孩子突然冲上来,也不是袭击自己,而是双手环抱住自己的脖子,把头靠在自己胸膛前。不断的啜泣,只是发梢传来的香气让李霖安有些似曾相识的感觉。 “我好想你啊,真的好想你。”唐锦瑟趴在李霖安的胸前呢喃着,一旁的林泽枫不禁有些怅然,上次她这般样子还是醉酒之后趴在自己怀里呢喃细语。相同的是,口中都在叫着的是李霖安的名字。 林泽枫从小就对理科生的情商抱有偏见,认为他们不解风情。记得有一次他感叹那晚的同样的月色朦胧,。禁有感而发一首唐代王建的诗句:“今夜月明人尽望,不知秋思落谁家。“但身旁那位理科生同学是这么和他解释的:“月晕是一种物理现象,受冷晶折射作用,使七色复合光被分散为内红外紫光环或光弧,围绕在月亮周围形成的。”后来的现在,这位同学依然没有女朋友。 不过,自诩风花雪月的林泽枫现在不也是一个人深夜坐在校园的长椅上。冬天的晚风取代吱喳作响的蝉鸣。一阵阵寒意从四面八方袭来,林泽枫就这样饱受着严寒坐在长椅上,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川端康成的那句:“凌晨四点,海棠花未眠。”一直是林泽枫钟爱的句子,人在世间显得多么渺小,无论何时,只要你留心观察这个世上有太多的事物比人本身要精彩的多。漫漫长夜中,未眠的又何止一朵海棠花呢?路过的北风惊扰了栖居在树梢上的微雪,以无尽的夜晚当做舞厅,摇曳生花。姗姗来迟的月光温柔的倾向每一处目光所及的地方,在表达自己迟来的歉意。 “你还记得我教你弹过的月光么?”李霖安从厨房里端出一杯香气四溢的花生牛奶,递到唐锦瑟面前,像是避免尴尬才说出这么一句话,又像是职业病一般的检查功课。 唐锦瑟接过牛奶以后,他拉过一个椅子,坐在距离她三米远的地方。身体微微向前倾,略带笑意的看着唐锦瑟,在等她的回答。 “贝多芬的《#c小调第十四号钢琴奏鸣曲》的第三乐章?” “嗯,对,你还会弹么?” “当然了,你跟我说过,这是你最喜欢的一首古典之一。” 李霖安走到钢琴前推开琴盖,示意她演奏这首曲子。比起白天的时候林泽枫逼迫自己练琴,唐锦瑟这个时候倒是更想畅快淋漓的弹一首,与其两人面面相觑,不如欲将心事付瑶琴。因为这首曲子是李霖安喜欢听的,这些年唐锦瑟有空就会的弹一下。其实以唐锦瑟的水平而言想要完整的演奏下来并没有什么问题,只是情况来的紧急,一下子弹得有些差错。前十个小节出的错误就屡见不鲜,李霖安在旁边边安慰边指导:“别着急,注意十六分音符的分解和弦,要急剧的上升到高音区。” 曲子终于渐渐回归正轨,可李霖安在旁边还是不放心的蹙着眉头,到了主题部分,他听出唐锦瑟琴声中的迟疑,又开口:“把控好那四小节的强力度上减七和弦的琶音,还有幻想式的装饰。“ 最后曲子终于缓缓落在主和弦的猛烈上升和下降中结束,在最后一个音符在房间里了完全消散掉以后,李霖安终于说:“看来你的底子还没丢,明天考试你弹这个就好了。下午三点考,你现在回去早点睡觉,明早去好好练琴,把我刚才说的那些瑕疵再好好练一下。“ 唐锦瑟终于知道李霖安为什么见面以后连叙旧都没有,就关心自己的专业课。这是一种很聪明的婉拒,一来可以早点赶她走,二来也明确了两人的界限,还是那条不可逾越的师生鸿沟。 幸好,唐锦瑟还没有傻到家,不想今晚两人终于重逢的时候把气氛搞得太僵硬,温柔的笑了一下:“你这个当老师的瘾怎么还撒到我身上来了?” “我本来就是你的老师,我这算是提前给你开了小灶了。” “我可从来没把你当过老师。”说完,唐锦瑟确信李霖安明白自己的意思,抬头盯住他的眼睛,想要看出一些藏不住的情愫。但看见的只有愧疚的躲闪,并没有一点儿那天在步行街看那个女孩儿的柔情。 李霖安感觉尴尬,就起身说:“时候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反正是在学校里也不会有什么事儿。”他很识趣的推辞了,因为走到女生寝室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虽然很想和李霖安多在一起一会儿,可如果两人在路上彼此心照不宣的想事情,只会更尴尬。 李霖安想了一下,若有所思的道:“也是,你都敢砸老师的玻璃,坏人应该怕你才对。” 唐锦瑟很不满意的拱了拱鼻子:“我没有砸老师的玻璃,我砸的是你的。”这种尴尬的气氛谁也不知道会持续多久,兴许几天,或许四年。总之,来日方长。 夜的宁静来自于人们的疲劳,就像白昼的喧嚣源于释放的情感。我们妄图牵一缕月光寄放于胸前,每每感到浮躁时就拿出来细细咀嚼,品味清香的静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