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一、乱花渐欲迷人眼(1)(1 / 1)遥知不是雪首页

月影风荷,风潋碧波荷摇叶舞,一弯新月推开池边小楼半掩轩窗,暇辉点亮床畔一盏雕花铜镜。  水晶珠帘秀波轻荡,龙凤红烛配对成双。镜中映出了凤冠霞帔的新嫁娘,大红的盖头遮住了容貌,但只看那身姿,便可知是何等妩媚。  宛若葱尖的指尖紧张地绞在一起,因为这一刻,她已经盼了很久。  终于,门被轻轻推开。  有人走了过来,驻足在她身前,悄然无息。  她蒙着盖头,不胜娇羞地启齿问道:“夜公子,是你吗?”  面前回应她的,却是一个她万万没想到的声音:  “对不起了,姐姐……”    *********************************    故事要从两个时辰前开始讲起。    美人卷珠帘,  深坐蹙娥眉。  但见泪痕湿,  不知心恨谁。  “姐姐,今天可是你大喜的日子,就算再怎么高兴也不能哭啊!”我望见又一颗泪珠从镜子里的美人脸颊滑落,无奈地劝她道。  现实就是这样残酷,在这些绝世佳人的光环之下,总有一些毫不起眼的绿叶卑微地生存着。  而我,就是一个永远站在像她这样绝色美人身后服侍的小丫头。  “一会儿就要出去见客了,现在千万别把妆给弄花了!”说着,我从首饰盒中挑出一只垂花簪,撩起她的几缕秀发,学着喜娘的样子上下梳理,念念有词道:  “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儿孙满地……”  可惜,这在寻常人家常见的贺词在这里听来却更像讽刺,镜中的美人梨花带雨,绛唇微启:“禾日,你还没有走到这一步,不会明白我的感受。我们这些风尘女子,卖笑为生、苦中作乐,不得已终有一日要委身于人,却还不知能否找到可以托付终生的知己……”  我的心猛地抽紧:“可姐姐与那位夜公子不是两情相悦,已经认定了彼此了吗?”  为了让她宽心,我又故作确信地起誓道:“相信今晚夜公子必然会砸下重金、拔得头筹,誓将姐姐赎出花岳楼!”  本以为这么说会逗她开心,没想到她的眼神瞬间黯淡,不自在地躲开我,颔首沉默了一会。  再抬头时,泪止住了,她从镜中凝视着我的眼睛:“那我离开了以后,你怎么办?”  “我……”她问得我有些措手不及,说实话,我从没考虑过这个问题,也没必要考虑。  “你我姐妹一场,相处的时间虽不长,但我一直拿你当亲妹妹看待。”她站起身来,回身迎上我的目光:“姐姐还没来得及教你在这种烟花之地的生存之道,只怕我走了之后,你会踏上姐姐的老路……”  说着,她的手紧紧握住了我的双手。  “禾日,你会怪我先你而去吗?”  我手心一颤,因为她的手出奇的凉。  正所谓人各有命,我心里很清楚,我之所以继续留在“花岳楼”,是我自己的主意。  半天没听到我的答复,她握我的手又加重了几分:“你相信姐姐,一在外面立住了脚,我马上就回来赎你!”  我怔了怔神,还在思索她话里的意思,恍惚间看见她从发间摘下了那只象征花岳楼头牌的垂花簪,挽起袖子在手腕上划出了一道血口。  “姐姐,你要做什么?”未等我的惊呼落下,血珠已经从她白皙的手腕滑下,一颗颗落进了桌上的青瓷酒杯。  “若我们今天就在此义结金兰,你是不是就会相信姐姐所说的,不怪姐姐了?  她注视着我的双眸被铜镜投来的烛光映得通亮,仿佛一眼可以望穿她的心底。  这份情谊令我陌生,也令我隐隐作怕。  我心虚地不敢看她,抢过她手中的垂花簪,撸起袖子也在自己手臂上狠狠地划了一道。  血当即涌了出来,几乎装满了整只酒杯。  两个人共饮下了杯中的血酒,算是结拜了。  人生第一次,我有了“姐姐”。  她起身走去床边,从枕头下拿出一条丝帕,轻轻为我擦去血迹。  “怎么割的这么深?”她轻声埋怨道:“怎么你好像从来都不怕疼的?”  其实,这点小伤对我来说算不了什么。  但我不能对她说什么,只好沉默看着她将丝帕小心翼翼地在我的手臂上扎好,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滋味很复杂。  丝竹声从门外传来,仿佛催命符般惹得人心烦。我用缠着丝帕的手最后一次为姐姐画眉描唇,梳妆更衣,然后扶她起身出了闺房。  手臂不痛,但心,在隐隐作痛。  在我的目送下,花穗满莲步轻移,婀娜的身姿渐渐消失在了走廊尽头。   鼻间仍徘徊着她身上的脂粉香,我倚在门框久久忘返,千言万语如骨噎在喉,却始终说不出一句最为简单的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