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解近本就因为父亲说他不如江三言的话而气闷,这会脸色就更不好了。院中只有两个板凳,他与父亲一人坐一个,若是自己不让,江三言便只能站着。
江三言也没有往桌前凑,她走到一旁站定才问:“不知大伯叫我来是为何事?”
江满正瞪了眼儿子,也没责怪什么,说到底是一个丫头,站着回话就站着回话吧。他挺了挺身子,端着嗓子慢声道:“听你大伯母说,你对周家不满意,那可是个富足人家,二弟他若是尚在世,肯定会同意这么好的一桩亲事。”
周家的家底与江林氏的娘家不相上下,若不是他们许了以五十两纹银相谢,他堂堂一个秀才公才不会掺和这些家长里短的小事。
江三言眨了一下眼睛,没想到江大伯过问的会是这件事,她想也没想就语气坚定道:“有劳大伯费心了,三言现在只想好好读书。”
江满正闻言放下手中的茶杯,然后抬头拿正眼看向了自己的侄女,他恍了恍神,眼底闪过一丝不知名的光:“都说长兄为父,二弟走后,我也把你当亲生女儿教养,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件事容不得你置喙,回去安心备嫁吧。”
“父亲说的对,一个女流之辈读什么书,考什么科举,嫁个好人家才是正经事。”江解近冷笑一声,眼底夹杂着不屑还有一丝嫉妒。
读书用功有天分又如何,区区一个女人,还不是要给人做妾。他可是问清楚了,那周家大少爷都四十多岁了,膝下有了三个孩子不说,还好赌成性,自己考不上童生,就想买个童生老婆回去沾沾文气,可笑至极。
井底之蛙就是该待在井底,他这个堂妹也一样,好好地不去学绣花,非要读书考科举,最后还不是一场空,什么天分?什么用功?通通都无用。
江三言微微仰头,看向江满正,一字一顿道:“大伯就是大伯,我的父母已死,便没有什么父母之命。”
江满正眼角抽搐了一下,像是被刺到了某根神经,再也端不住好脸色了,他伸手将茶杯一摔,怒道:“荒唐,我说让你嫁,你就必须嫁,这件事没得商量,不然你就别认我这个大伯。”
江三言看向盛怒的江大伯,眼底划过一丝讽刺,她偏过头去,语调平静地道:“父亲为我立女户,曾言明不许我嫁人,他的遗愿是我好好读书,考中举人光宗耀祖。
所以,大伯不必在什么父母之命上做文章,不论是周家还是谁家,我都不会嫁,除非他们入赘到我江家来,我倒是会考虑一二。”她说完径直走出大门,也没管身后的江大伯脸色如何。
江三言没想到江大伯说起话来如此无耻,什么当作亲生女儿教养,这是她长这么大听过最好笑的笑话,如果不管不问就是用心教养的话,那能被江大伯当亲生女儿的人多了去了。
说好听点是有一个秀才公大伯,可实际上呢,有和没有一个样,旁人倒是没欺负过她们姐妹,倒是那个好大伯母假仁假义的到处毁坏她的名声。
断了就断了,江三言从来不觉得在自己穷困潦倒时,江大伯会伸出援手,毕竟前世就领会过了不是吗。哪怕是看她饿昏、病死,江大伯也没有踏足过仅有一墙之隔的篱笆院,去看一眼他生病的侄女是死是活。
夏日炎炎,钱府。
霜儿坐在床前给小姐扇着蒲扇,心思早已神游到九霄云外,也不知道今天的午饭吃什么,最好能配一碗绿豆汤解解暑。
“霜儿,再过几天是不是就到了县试考生结保报名的日子了?”钱小乔从午睡中醒来,眼神还没恢复清明就冷不丁地问到。
“啊?应该就在这个月末,小姐怎么问起这事了。”难道又想起那女童生来了,霜儿在心底嘀咕一声,年后她还秉持着做一个贴身大丫鬟的自觉,每个月都托人去打听一下那女童生的消息,结果小姐说不必过多关注。
如今又提起县试结保的事,她下意识的就在脑海里想了想与之有关的人和事,那就是江三言了,看来最近要使人去关注一下了。
钱小乔做起来,揉了揉额头,醒了醒神道:“去找个靠谱的举人,再找几个上了年纪不便参加县试的童生来,不要不舍得使银子,过些天我另有安排。”
她下了床,眨了几下眼睛,赶走了占据在脑海的梦,心想可能是太累了,怎么就梦到自己英年早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