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这么晚。”

梁冉在拍摄间隙轻飘飘地送来一句，纤细指尖捏住他的领带边，漫不经心地在腕骨上绕一圈。

暗红的真丝布料如蛇信子缠上骨节，她仰头注视齐昭，妩媚笑开。眼前镁光灯咔嚓一声过，齐昭居高临下地回视她，口里淡淡回了一句：“……化妆。”

“看见小朋友了么。”她咯咯地笑起来，手指挑逗着拂过他的侧脸。齐昭轻微地闪躲了一下，反手捏上她的下巴：“没有。”

“你能不能按指示来拍？”

他松开了手，目光里攒动着些细微的不耐。梁冉倒毫不在意，笑眯了一双眼。

“你看。”她扬起下颌示意了一圈周遭，摄像师正两眼放光，步子飞快，从各个角度按下快门。羊导也抱着臂端详着，眉头轻蹙，倒也没什么表示不满。

“我们多像一对。”

手臂如柔软的藤蔓迅速绕上他的脖颈，梁冉用力一拉，彼此距离倏地拉近，呼吸声在窄小的空间狎昵地流窜。“真的不和我试试？”鼻尖和鼻尖几乎相触，齐昭都能瞧清她瞳孔的纹路。她殷红的唇角溢出一声轻笑，“各取所需嘛。”

“没兴趣。”齐昭冷冷地抛出一句，放于她腰侧的手正要放下，只听羊导有些不满地啧了一声，“借位，反握住梁冉的腰。”

什么恶趣味。

齐昭深吸一口气，屈着指贴上了梁冉的侧腰。

他打心眼里厌烦太过亲昵的碰触，碍于工作需要只得继续，神色紧绷得冷冽。

——好在宋言承就是这样的形象。

“那孩子进摄影棚了。”梁冉小小地惊呼一声，漆黑高跟鞋顺着脚腕斜斜滑下去一寸。兴许是为报复刚才的脆弱被齐昭一览无余地看尽，她现在自暴自弃，在低低呢喃间，将自己颓废的欲望全暴露了出来。

“他看着味道真好。”

像窥视欲望深渊的蛇类，齐昭心里莫名一紧，视线迅速扫过门口。

男孩的衬衫扣得严丝合缝，做旧的布料微微泛黄，深咖的九分裤下露一截清瘦的脚踝。他的领带打得有些歪，碎发遮过眉骨，小鹿般湿漉漉的眼睛，正四下张望着，好奇又紧张的神色。

东张西望地好像在找林木思。

他的目光最终定格在了镁光灯汇集的中央，聚焦在了他身上。

曲谨怀眨巴了一下眼，有些不好意思地朝他笑了一下，露出一粒尖尖的小虎牙。

“停！”摄影师喊了一声，手里举着的摄像机还在嗡嗡作响。他拨弄了一下储存卡，不留余力地夸赞起来：“真的很好看，二位配合互动地也很好，等会儿成品我会和羊导商量一下，取哪几张当定妆照。”

羊口先生抱臂靠墙站着，轻哼了一声：“……还凑合吧。”

他天生就是挑剔的性子，前期拍摄中就鲜少夸人，齐昭也习以为常。只是下一秒他立刻转向了曲谨怀，下颌抬了抬：“去拍吧，曲谨怀。”

这像是第一次羊导正儿八经地叫他的名字，曲谨怀和个上课被点到名似的，背脊倏地一下绷紧：“是！”

铿锵有力地和军队点名报道似的。

齐昭的嘴角轻微地翘了一下，眼里笑意一闪而过。

他俩这时已撤到了休息区，助理上前给他递了清水润喉。梁冉捡了一块带了皮的苹果慢慢地嚼：“认识？”

“……师弟。”

“很好，对，看镜头。”

摄影师卖力地吆喝一声。他把手捏成拳举过头顶，络腮也随着狂热的语调晃动着：“眼神不要涣散，聚焦聚焦！”

做了不下上百次的镜头练习，此时曝露在镁光灯下倒不怎么紧张了。男孩微笑起来，向左微微偏过头，梨涡隐隐约约地露出一点。摄影师又絮絮叨叨说了些什么，他零星听了一耳朵，却只见曲谨怀迟疑地点点头，解开了衬衫的第一个扣子：“……这样么？”

领口本就宽大，倏地一下滑了大半，纤细的锁骨就探出一半。

“扣上。”

羊口却突兀开口。

他蹙眉盯着少年柔软的脖颈和瘦窄的肩头，目光里慢慢浮上些嫌恶。

“我想拍的不是这种尘俗味浓的角色。”话像是对摄影师说的，视线却紧紧地攫住了曲谨怀，“扣上重拍。”

好容易提起来的雀跃与斗志在一瞬间又滑到了谷底。

剧组就像个小社会，齐齐排斥着一个莫须有塞入的角色。哪怕这人算他名义上的伯乐，哪怕这人只需要他填上一个微不足道的角色。

摄影棚里的空气明显就凝滞得有些不对劲了，不如前头几个要紧角色，配角的定妆照只是草草几下结束了。“宋宸和宋言承的合照呢？”摄影师擒着机子问，“还需要么？”

“不需要。”羊口埋头翻看着方才的成果，“齐昭和他站在一起，太浪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