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愿已了,我睡得安稳。
凌晨五六点,迷迷糊糊,耳边响起一阵唢呐的声音。
紧接着是敲锣打鼓声,尖锐的唢呐和吵闹的锣鼓,让我烦躁不安,无法入睡。
以前似乎听到过这种曲子,但又想不起来是什么。
我浑身沉重,醒不过来,只能像一具尸体一样僵硬的躺在床上。
于是我绞尽脑汁去想,这到底是什么音乐。
突然,身子一阵轻松,我的脑海里也浮现了一个词。
丧乐。
这是家乡的人死后,奏响的丧乐。
我瞪大着眼睛看着天花板,心里发毛,浑身冷汗直冒。
而四周一片寂静。
大约过了一个小时,我又逐渐遁入梦中。
但楼上有细细碎碎的骚动,不一会便传来了踢踢踏踏的仓促下楼声。
然后房门被重重敲响,爸爸的声音传了进来:
“童百笑,快起来,你阿公走了。”
走了。
在我们家这边,是一个形容词。
形容死亡的词语。
比过世要好听一点,因为就像是在告诉我们,他出发了,离开了,去了远方。
是个浪漫而又悲伤的说法。
我坐在车里,浑浑噩噩,不知道脑子里在想些什么。
我自诩是个心冷的人,因为早已对人失去热情,也经历过几次身边人的死亡。
甚至以前在见到尸体的时候,也比同龄人要从容不迫。
但这次,我彻底懵了。
姜维坐在我的边上,紧紧攥着我的手。
他好几次想开口,但我用眼神制止了他。
不要说话,
不要说话,
不要说话。
我们一路,四个人,一句话都没有说。
直到我们赶到了二伯家,看到围了好多的车和人。
所有人都到齐了。
我的双脚不听使唤,我在走进客厅的前一秒,还是恍惚的,不敢相信的。
阿公躺在客厅中间,铺好的床上。
他神情安稳,泰然自若,像是睡着了。
只是嘴唇已经没了颜色。
如果不是看到大家的眼睛红红的,我们这一辈中最大的大哥在抽泣。
我绝不会相信,阿公就这么走了。
我和姜维站在小辈那一边,看着上辈的人跪在床前。
大家含蓄的抽泣,默然的流泪。
“爹——!”
门外突然传来一声悲号,三姑妈跌跌撞撞的跑进来,埋在阿公的床前大声痛哭起来。
终于,大家的情绪在那一瞬间爆发。
我的眼泪喷涌而出,内心的悲伤险些把我压得昏厥。
我泪眼朦胧的看着那具尸体,脑海中像是走马灯一样不停闪过儿时的回忆。
“笑笑,来吃豆沙饼。”
“笑笑,蛋炒饭好了,快点来吃。”
“你这个小娃,不要浪费粮食,不吃的肥肉就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