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二十九章 为君(2 / 2)竹屋顶上箫声咽首页

绿萝眉毛一竖,说道:“你提他做什么?那夜之后他再也没见过我。”说完这话她有些悲伤地说:“他是不是嫌我丑了?”

殷震天交代过,万不得已时绿萝是对付殷桐的利器。殷柏八百年来时不时来赔绿萝说说话,是以她敢将花地拿来种菜而无人敢多说一句。

他知道这个又老又丑的妇人用途很大,于是哄骗道:“父君没有嫌弃你,他灰飞烟灭前告诉我世上唯有你一人是他不舍的,让我好好待你。”

绿萝站在门后说:“他要是不死,怕是想不起我这个人。”

殷柏赔笑道:“我早就说了是我母妃太过厉害,父君对你闭口不提是为了保护你。”

绿萝一听,才侧身让他走进门来。

到了房中坐定,他开口道:“父君心中对你很是愧疚,当年如果不是桐儿……他也不会夺了你的法力取了你半个元神。”

绿萝听这话时本在喝水,听完后重重将茶杯砸在卓上说:“都怪这个怪物好端端地吸你父君的法力做什么?如果不是她,你父君会那样对我吗?我能变成这幅样子吗?”

这话若是旁人听了去一定会觉得好笑,夺她法力取她元神的是殷震天,她怪殷桐做什么?

她叹了口气说:“我不怪他那样对我,我这颗心这个人都是他的,他想拿了我的命去我也是愿意的。我恨是恨为什么他会把那个小怪物当成女儿来疼,那个小怪物明明害得我这么痛苦呀。”

殷柏说:“父君说他奈何不了她,所以要好好利用她。他疼她不过是因为她体内有你的法力和半个元神。”

绿萝将他的话信以为真,抹了抹眼泪说“你净是哄我。”

“我没有。”

他见绿萝擦干了眼泪,说:“你想不想把殷桐逐出魔界?”

“你们父子俩拿她当把宝剑使,舍得吗?”

“不得已之时,没有什么不舍得的。”

绿萝面目狰狞地说:“八百年前我听说她被天神一剑穿心打得魂飞魄散,心中不知有多高兴。我何止希望她被逐出魔界?我还希望她死。”

“如果你要为此付出生命呢?”

“呵,我也义无反顾。”

鹿脸见到卫翎时,她正在帐中喂一只小狼吃肉。鹿脸说明来意后,卫翎从他手中拿过圣旨放到一边接着喂小狼去了。

“圣君这样是不是对君上不太尊重。”鹿脸说道。

“哦,是了。来人,请鹿脸下去用饭。”

鹿脸知道君上对圣君的态度,自己也在圣君面前嚣张起来,他冷冷地说:“没等我宣读圣旨就把圣旨抢了去,一看不看就开始喂狼,圣君今日有些目中无人啊。”

卫翎放下手中的肉,说道:“难道我目中还需有你不成?”

“哼,这可是君上的圣旨,圣君不跪接岂不是目无君上?”

云泽手中一个箭步从帐外冲了进来,左右开弓给了鹿脸几巴掌。他骂道:“先魔君在时就许圣君不必跪接圣旨,你算个什么东西还想让圣君在你面前跪下?我看你是目中只有君上而不记先魔君之言。”

打完,云泽在衣袖上擦了擦手,从怀中拿出一个信封来给卫翎。卫翎打开信封,看完便在掌中燃起火焰付之一炬。

她对鹿脸说道:“今日你以下犯上,我饶你一命。回去之后你若是在魔君跟前再聒噪,我有的是法子治你。”

鹿脸是个机灵的,他马上知道圣君在君上身边安插了眼线。他立即闭嘴,不再说话,心想等回去之后再添油加醋地把这些事情告诉君上,看看君上怎么治她。等到圣君让他滚,他立马就滚了。

云泽说:“我方才在帐外等候,见这小子无礼,忍不住就动手了。”

他说这话时像个犯了错的孩子,卫翎笑着说:“你做得不错,他近来得魔君的心,是有些狂了。”

“我追上去把他了结了,省得他乱说话。”

卫翎伸了个懒腰,说:“不必了,由他说去。”她打开圣旨,说:“你去让居罗和雄猛来一趟。”

居罗和雄猛不久就跟着云泽来了卫翎的帐中,卫翎展开圣旨给三人看。

是雄猛先出声:“他怎么让我们先打华部?三日之内拿下是不可能的,三日我们的粮草都没到华部,怎么打?”

云泽也说道:“次战必败。”

卫翎却说:“他让咱们打,咱们就打。”

雄猛和云泽不解,他们齐声问道:“为何?”

一旁的居罗说:“他这样做是想压卫翎一头,在魔界中树立自己的威信,既然次战必败,咱们就必须打。”

雄猛笑了笑,说:“我还以为,还和那时一样呢。”

居罗说:“她如今是卫翎,不是殷震天说打她就打的殷桐,做什么事情她自有分数。”

她感激地看了看居罗,居罗知道她有话对自己说,于是说:“好了,我要去看看伤兵,卫翎你去不去?”

卫翎点点头,和他一起去看伤兵。

半年打下来他们虽没有打过败仗,但是逢战必有死伤,他们损失了不少出生入死的兄弟。

走一圈下来,卫翎十分压抑。她说道:“从前的我真傻,什么都听义父的话,,他让我收拾哪个部落我便收拾哪个部落,他让我和天界开战我就傻乎乎地去打。每一次我去看伤兵的时候心中都会愧疚,如果没有战争他们不会变成这样。”

“可你还是打了这么多年,还说什么‘义父没有错,即便有错我替他担了就是’的傻话。”他故意尖了嗓子这样说话。

“那时我知道义父并非都是对的,我心中想的是以战止战。后来我渐渐发觉,如果不是为君的一己私欲,魔界内部的战火、魔界对天界的战火就不会起。你那时说得不错,我四处征战收益的根本不是百姓,而是满足了我义父的欲望。”

居罗笑着说:“那你当时还跟我置气。”

“如果不是听见义父和殷柏的那番对话,我不会知道一直以来是我错了。也是那时,我打算了结了一切。”

“不撼动那人,这一切无法了结。”

“居罗你知道吗,江靖那一剑我并非躲不过。我以为那样就可以让一切停止,既然我重新回来了,我一定会让这一切停止。”

居罗眼中带着忧虑说:“在一切都停止之前,还要有很多人流血丧命……”

卫翎十分严肃地说:“如果到最后,那个位置上的人是你,我相信魔界的百姓一定能够得到真正的太平。”

居罗看见她这样认真,心中不禁想:“你是什么时候起了这样的念头的。”他知道卫翎不会说出口,所以没有问出声。

其实卫翎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开始有了这样的念头,或许是八百年前她在天河边巡视,看到魔界的妇人在天河边捣衣一江之隔的天界也有不少仙女捣衣的那个画面令她心中动容吧。天河两岸是两个不同的世界,魔界妇人和天界的仙女虽然没有交流,但她们手里的动作和眸中的眼神是一样的。

她在凡间学过一首诗,现在想来和当年在天河边所见的那一幕渐渐重叠。

长安一片月,万户捣衣声。

秋风吹不尽,总是玉关情。

何日平胡虏,良人罢远征。

比起何日平胡虏来说,她们更期待的是良人罢远征。无论是人是神抑或是魔,心中的情心中的意都是相似的。谁又喜欢连年征战呢?

各部落明明可以自由自在地生活,和朝廷两不相犯。殷震天却逼着他们臣服逼着他们造反,殷桐就像他的一把剑,他指向哪里她就打到哪里。那时她不明白,后来仗打得多了她自己就渐渐明白,哪里有这么多人喜欢造反?不过是被压得过不过去了只能放手一搏罢了。反抗或许还能有条生路,沉默只会失去尊严渐渐消亡。

等到殷震天把那些“造反”的部落全都平定了,就向天界开战。他的野心和他的名字一样,震天。他亲率魔兵渡天河而战,被天君的神鞭打得魂飞破散,弥留之际还将殷柏殷桐二人叫来,让他们继承自己的志向。

或许是义父的死让她太伤心,以至于她那段时间有些极端。以居罗为首的几位将军都劝她,说殷震天错了这么久,她不能错下去。

她却说:“义父没有错,即便有错我替他担了便是。”

今时今日,卫翎觉得正是义父、殷柏还有许许多多因为战争牺牲的人、等候战士归来的百姓们让她成为了今日的卫翎。

她对居罗说:“他们父子的一番对话让我无意中明白自己不过是他们的一把剑,那时我的痛苦煎熬把我推向极端的深渊,我如今执意叫自己卫翎,是因为我早已不是殷桐不是他们父子手中的那把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