轿夫皆是顾子湛找来的豫王府侍卫,脚步很稳,楚澜坐在花轿里也不觉颠簸。之后跟着的是楚府给的回礼,共有七大车,取“三从四德”之意。稳稳走了半个时辰,终于到了豫王府。
此刻,吉时正好。
顾子湛在外轻踹了轿门三脚,在众人的哄笑声中,轿门被打开,顾子湛弯下身,稳稳背起了楚澜。
楚澜伏在她背上,这并不宽广的肩背,此时却让她感到从未有过的安全与可靠。
进了豫王府大门,顾子湛放下她,牵着她的手,在她耳边轻声叮嘱,跨过马鞍与火盆,便进入了豫王府正厅。
周围是热闹的人群,盖头之下,只可见到二人紧紧相握的双手。顾子湛的指尖有些因紧张而发白,纤瘦却有力,楚澜只觉得周遭的人声都遥远起来,只有眼前这双手、和耳边轻柔声音的主人,才是唯一真切的存在。
今时今日,她,当真嫁给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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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豫王府正厅,豫王和豫王妃已在主位坐好。
随着礼官高亢的声音,顾子湛牵着楚澜,一拜天地、再拜高堂。
豫王和豫王妃赏了楚澜不少东西,楚澜身旁的见微作为陪嫁丫鬟替她接过礼单。
紧接着,一声更加嘹亮的“夫妻对拜”响起,顾子湛与楚澜相对而立。为了给楚澜无上的体面和尊重,在这一环节,顾子湛选了这个时代男子少有的跪礼。
二人缓缓相拜,心中皆是感慨万千。这一跪,对于二人的意义虽然不同,但彼此依赖的心意,却是一般无二。
随着一句“礼成”,楚澜被喜娘领着,走向喜房。顾子湛眼疾手快,塞给楚澜一个装着点心的荷包。新娘子要等晚上新郎官入洞房后才能吃东西,她担心楚澜饿着。
楚澜心知喜房里定然也会有许多人,根本没有机会偷吃些东西果腹,却依旧因她的体贴,心中感动。
喜房里,果然已围好了一群女眷,便都是顾氏皇家宗亲里有些体面的夫人,顾泓和一个粉雕玉琢的小丫头坐在喜床上,这是金童玉女来压床。女眷之中,顾子湛那两位已经出嫁的姐姐也在,只不过她们是王府庶女,位份不高,只远远陪坐着。
另外还来了几位郡王家的郡主和县君,临江郡王家的荣泽郡主也在,她弟弟近日与顾子湛走的很近,正是临江郡王顾涛。
荣泽郡主幼年也识得顾澈,当下便很有几分长姐的模样,拉着楚澜同她说话,缓解新娘子的紧张。又假意要与她说些悄悄话,仗着郡主的身份让其他人走远了些,塞给她些糕点叫她垫垫肚子,还打趣道:“这可是阿澈拜托我的,想不到她竟这般疼媳妇。”说罢掩嘴轻笑,令楚澜又忍不住脸红。
这一场婚事,处处可见顾子湛对她的在意和体贴。
外面的顾子湛还需亲自去皇宫拜谢天顺帝。匆匆赶到皇宫,又得了天顺帝的几句嘉勉和几箱赏赐,便又赶回豫王府招待宾客。
没想到她前脚刚回来,后脚便听到传报,太子殿下驾到,还带来了一车贺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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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此番,是来给顾子湛撑场面的。有他在,豫王也得低调几分,更别提那些本来想要给顾子湛好好灌酒的男人们了,譬如傅友,眼见太子亲口当着众人面嘱咐顾子湛莫要贪杯误了今晚的大事,也只好偃旗息鼓,灌了顾子湛三碗酒,才不甘不愿的放她走。
顾子湛好气的敲敲他的头,笑骂道:“傅表弟如今可不站在我这边了,令姐夫好生伤心。”
傅友被她一口一个“表弟”、“姐夫”噎得慌,偏又反驳不得,只忿忿回她:“那是自然!在外,你我是兄弟,自然一条心,不过遇上我家小表姐,你便得靠边站了。如今我是你的小舅子,你今日可得好好巴结我。”他把小舅子的身份坐了下来,自然也得讨些便宜。
一旁的顾清有些听不明白,憨憨笑着上前拉住傅友,一心想替自己大哥挡酒。“傅三哥,如今你我便是一家人,你也是清儿的兄弟。我阿兄的酒,便由小弟代她喝了。”
傅友哪敢叫他喝酒,忙躲开去,又不好说的太多伤了他的面子,只好咽下一个哑巴亏,讪讪说道:“你一个小孩子家家,莫要多喝酒,不然你阿兄日后定会找我算账。”这般忸怩,连一旁的傅朋、傅徒两兄弟都忍不住打趣他。一直紧跟他身后的王书礼,笑得更欢。
顾子湛哈哈一笑,留下刘安照看顾清,便又去了下一桌。到不知什么时候,王书礼与傅友这两人竟混到了一处去,颇有几分欢喜冤家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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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圈下来,饶是酒中已被顾子湛悄悄兑了水,如今也有些头重脚轻起来。
太子见时辰差不多了,便要起身离开。临走时,拉着顾子湛,又笑着对众人说道:“孤是阿澈的兄长,便在此替我这六弟向诸位求个情,还望诸位酒下留情,莫要令她耽误了今日吉时,惹得孤那位新弟妹埋怨便不好了。”
众人哪敢不应。
顾子湛与豫王亲自将太子送出府,回到酒席,一旁的胡培便极有眼色的开口:“吉时已到,新郎官该入洞房了!”
顿时,众人又热闹起来,年轻男子们更是簇拥着顾子湛,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去向喜房。
人群喧闹着,不少人笑着吵嚷,“新郎官要入洞房了!”“闹洞房,闹洞房!”“瞧瞧新娘子长什么样!”
傅友黑着一张脸,紧紧跟着人群往过跑。他倒要看看,是哪个狗东西胆子肥,敢闹他家的游儿小表姐!王书礼也在他身后跟着,一边跑,一边嘲笑傅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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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子湛笑着走向喜房,心里的喜悦全体现在了走路带风的脚步上。她倒不担心会有哪个胆子肥的敢来闹洞房,毕竟傅家三兄弟可是一个赛一个的疼楚澜,加之傅友那混不吝的性子,才没人敢在他眼皮子底下闹楚澜。
喜房里那些女眷见新郎官来了,除了几个近亲的,其他都极有眼色的笑着走了出去。
吃过生子饽饽,又依着流程简单走了些闹新人的过场,那些看热闹的便被傅友和王书礼带着人全赶了出去。顾泓不愿走,被傅友打横抱起,塞给张贯送了出去。一旁那个小丫头倒是乖巧,腼腆笑着被荣泽郡主牵起手就离开了,原来她便是荣泽的长女李家丫头。
只留下喜娘和几个丫鬟,笑着服侍二人饮下合卺酒。
酒味微苦发涩,先苦后甜,意喻二人同甘共苦。
顾子湛笑着让喜娘几人下去领赏,喜房才总算清净下来。
拉起楚澜的手,看到她无名指上那枚红玛瑙戒指,顾子湛自顾自傻笑个不停。
一旁的楚澜有些无语,悠悠开口:“新郎官,您莫不是忘记掀盖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