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就听闻娘娘风姿仙逸,举世无双,一直无缘拜会,深以为憾。今日终于得遇良机,特来向娘娘道贺。”
能选入宫的都是美人。
孙美人年方十四,眉眼柔媚,自带风情,一身淡白色宫装将她十分的颜色压没了五分,那份柔媚之色便越发突出,笑起来的时候活像在勾人。
这届秀女选进来后,其实大部分都没见过圣颜。步鸢又被这几年宫中血腥争斗吓怕了,轻易不与皇后叶贵妃德妃以外的其他人打交道。
杨贵嫔和赵淑仪还是和步鸢同届的秀女,多少还有三分面子情。这个孙美人,她着实不熟。按理说,先帝的妃子住在宫里,就该安分些,别出来招摇过市。从步鸢封妃到入住未央宫,那两位都没动静。唯独这孙美人,自发的跑来道贺。
步鸢虽然单纯,但也不傻。见惯了宫廷各种争斗,她大约明白孙美人的心思。要么就是讨好她以求在这宫中安稳度日,要么就是想走她的路子,成为新帝妃嫔。
这想法倒也算不上错。
秦琰作孽,害了这许多女子。他双腿一蹬逍遥世外,被他抛弃的女人们,总要为自己的将来筹谋。
大约是经历不同心境也不一样,反正步鸢没觉得在宫里有什么好的。对于孙美人此番算计,既没有生气也没有吃醋,更多的反倒是怜悯。
“孙美人客气。”
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步鸢本来就没什么脾气。人家来道贺,她也不能冷着脸赶人。
“在南宫别府,住得还习惯吗?”
孙美人从前和淑妃同住毓秀宫。步鸢之所以记得这么清楚,是因为这是她自己主动向皇后娘娘求的。当时德妃就呸了声,说大底是瞧着淑妃‘得宠’,偏又病歪歪的不能侍寝,所以想近水楼台捡个漏。
可惜皇上不爱红妆爱蓝颜,这番算计注定竹篮打水一场空。
这是叶贵妃的评价。
皇后倒是难得的感叹了一句,小姑娘刚进宫没见过风雨不懂事,难免骄狂。
德妃哼一声,不知天高地厚,又笑眯眯的搂着步鸢说,还是我们阿鸢最乖最懂事。这宫里若是多几个阿鸢这样的,咱们不就轻松多了么?
宫里现在倒是安静了,可惜唠嗑吐槽的姐妹团,也散了。
步鸢心中感叹颇多,孙美人则露出个落寞的表情,转眼又不在意的一笑。
“能在宫里有一席之地,妾就很满足了,谈不上习不习惯。”
话虽如此,可她的表情,分明很勉强。
步鸢有些无语。
孙美人见她不接茬,抿了抿唇,又叹道:“还是娘娘有造化,得了陛下宠爱,才封妃两日便入住未央宫,瞧着势头,封后也是迟早的事,妾先行给娘娘道喜了。”
步鸢脸色淡了下来。
“孙美人慎言。”
孙美人卡了一下壳。淑妃是个病秧子,不爱说话,却爱端着,一副才女的清高模样。她听说容妃最得圣宠,便想从淑妃那探探口风,谁知刚开口就遭到了淑妃冷眼。
这条路行不通,她就找其他人打探。
谁知还没打听出个所以然来,先帝就驾崩了。与她同住南宫别府那两位,都是和这位新晋贤妃同届入宫的。她旁敲侧击,得知贤妃人如其号,温柔贤良,整个后宫里没有比她脾气更好的人了。
所以孙美人才想过来探探路。
贤妃的容貌是她平生所见最美,说话也温温柔柔的,她以为是个没心眼儿的傻白甜,没想到奉承的话刚说完就遭了警告。
孙美人一时有些下不来台。
步鸢倒不是有心要为难她,在这后宫里的女人,谁不是苦命人呢?只是这姑娘年轻气盛心比天高,不提点她一二将来必定要吃亏。
“你入宫晚,经事少,难免冲动。我在这宫里呆了三年,见过无数宫妃争宠的手段,也见过她们的下场。不知赵淑仪她们是否与你说过,我们这一批秀女,一共十二人,最后活下来的只有四人。其中五个死了,还有三个被打入了冷宫,不到三个月就全都疯了。我曾和前贵妃娘娘去过,那声音,听着都让人毛骨悚然,不寒而栗。回来后我做了一个月的噩梦。”
她想起那段经历,到现在还心有余悸。
“贵妃娘娘跟我说,在这宫里生存,谨言慎行是第一步。”步鸢轻言细语道:“我在储秀宫的时候,就有两个秀女因口角之争大打出手,其中一个失手将对方推到,刚巧后脑勺着地,就这么没了。失手杀人那个,也被当场施以绞刑。”
总结起来就一句话,宫廷不比别的地方,稍有行差踏错就有可能有带来杀身之祸。
步鸢在未央宫中吓唬小萌新的时候,朝堂之上,大臣们的争论已接近尾声。老家伙们还算聪明,没揭他纳侄儿女人为妃的短,只说贤妃乃妾妃,中宫未立,暂代宫务尚可,入住未央宫却是于礼法不容,请陛下三思云云。
也有逢迎拍马的,说陛下新登大统后宫寡淡,贤妃出身贵重素有贤名,既可暂代凤印履行中宫之权,暂住未央宫也是理所应当,陛下此举甚善。
两方人马就此展开了争论,到最后的结果就是以礼部尚书为首,纷纷奏请陛下立后。
“请陛下册立中宫,以平六宫,以安民心。”
垂头侍立一旁的李进抬起薄薄的眼皮看了眼年近花甲胡子和头发一样灰白的老尚书一眼,面露同情之色。
前朝的大臣们消息再灵通,也没长着千里眼顺风耳,贤妃今日才搬去未央宫,凳子都还没坐热,大臣们就得到了信儿,明显是陛下有意为之。这不和上次册封贤妃一个路数么?怎么还记不住教训,非要来触霉头。
这不,掉入陛下设的陷阱里了吧。
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哦。
“照王爱卿所言,唯有皇后才可入住未央宫,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