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今日梳了个特别符合她性格的十字髻,看起来温雅又娴静。裙摆逶迤堆叠在地上,壁上烛光一照,像是流彩般耀眼。微垂着头,侧脸美如玉。就这么亭亭下拜的姿态,便宛如绿荷如盖中那朵粉白正盛的莲。
秦止步伐微顿,然后从她身边走过。
“平身。”
他语气一如既往的冷淡,丁点也瞧不出昨日帐中的热情。
步鸢起身跟了过去。
秦止直接去了她住的偏殿,又吩咐了传膳,坐下后见她还跟昨天一样,蜗牛似的慢慢走着,好像他是什么洪水猛兽一般。
“朕长得很恐怖?”
这女人每次见他都避如蛇蝎,这让秦止深深怀疑自己是否这两年人杀得多了,面目也变得凶神恶煞起来。
他一开口步鸢就是一抖,下意识摇头。
“陛下龙章凤姿,美玉无瑕。”
虽是奉承的话,却也不假。秦止容貌肖似其母,走哪儿都是闪光点一般的存在,据说年少的时候乘车而过,还有大胆的少女向他身上扔荷包鲜花。
步鸢接触过的年轻男子,苏沉央,步桓,秦琰,以及只见过一面的门见深,那都是难得的美男子。跟秦止一比,却都要逊色一二。
从前德妃她们骂秦琰的时候偶尔也会对比下这个皇叔,说他容色过人,身份又贵重,却到现在都还没娶妻,都觉得挺纳闷。德妃甚至还偷偷猜测过,皇叔会不会跟他那个侄儿一样,也是个断袖,所以哪怕是绝世美人在跟前,也视作无物?
先皇后还附和过两句。
没准儿这是他们秦氏皇族遗传下来的。
这时候叶贵妃就反驳了,已故庆云帝皇后妃子一个不落,没道理一母同胞的亲弟弟就长歪了。而且庆云帝活下来的三个儿子当中,也就秦琰喜好异于常人,其他两位都正常娶妻纳妾的。再往上数,历代帝王中也没听过这样的事。
没等德妃据理力争,皇后就来了一句,咱们这位陛下断了这么多年,外头不也没丁点风声?咱们这样的傻子,搁哪儿都不缺。
这话扎德妃的心了。她呸一声,说老娘要是知道秦琰那狗东西这德行,宁愿绞了头发做姑子也绝不嫁他。现在大家捆绑一块儿了,皇室丑闻要传了出去,所有人都完蛋。老娘大好年华,活得好好的,干嘛要为了个渣男丢掉性命?赚不死他。
一场谈话就此偏离。
但对于秦止断袖的猜测,私底下皇后和德妃却没停止过议论,直到秦琰驾崩后妃恩赦唯独步鸢被秦止留了下来,这场关于遗传基因断背的猜测才宣布终止。
步鸢一不小心就想得出神了,落在秦止眼里,就变成这女人口是心非言不由衷。
于是这位阴晴不定的帝王又皱起了眉头。
“那你为何怕朕?”
步鸢心想普天之下谁不对您老怀抱几分敬畏?我只是个弱女子,无依无靠除了这张脸什么都没有,哪敢对您不敬?口中却道:“陛下威仪,妾不敢冒犯。”
秦止似乎笑了声。
“过来。”
步鸢硬着头皮过去了,双手紧张得都不知道往哪儿放。
秦止直接拉过她的手,让她在自己身边坐下,两指捏着她的下巴迫她抬起头来与自己目光对视,她眼里慌乱之色就这么被秦止尽数捕捉。
“不高兴做朕的女人?”
他问得直白,步鸢不可控制的想起昨日下午那一场荒唐,脸色红了红,“妾…妾不敢。”
是不敢,而不是没有。
秦止松开她,果然她立即又垂了头,下意识要起身,被秦止一声喝止。
“不许动。”
她登时一僵,不敢动了。
秦止正欲说什么,有宫女在门口小声请示,说晚膳已备好,是否现在摆上。
秦止回来的时候就问过,碧婵说贤妃娘娘今日似乎胃口不大好,午膳用得很少。
到底是胃口不好还是心情不好,秦止暂且不去计较,拉着她去了外殿,并且强硬的要她坐在自己身边。
或许搁其他人会觉得陪帝王用膳,是无尚荣耀。于步鸢而言,却是难以言诉的体验。
她心里揣着事儿,越发没有胃口。
秦止看不过去,亲自给她盛了汤,“喝了。”
帝王金口一开,步鸢哪能不从?
她拿着玉白汤匙,小口小口的喝完了那碗乌鸡汤,到了也没尝出什么滋味来。
秦止瞧她这模样又有些想笑,索性问道:“有话就直说,做出这副样子给谁看?”
步鸢手一抖,险些把那汤匙给扔他脸上。
她是想问来着,但帝心难测,这么个尴尬的问题问出来,是否会给皇后她们招来祸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