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苏默醒来，已经下午一点。　　　　身体还有些发酸，却已经好了很多，撑着身子出了校门，草草吃点东西，便打电话给杨帆，"我想见你师傅。"　　　　杨帆给了苏默一个地址和一个名字。　　　　富顺路杨家巷，杨清风。　　　　"师傅，到富顺路，"苏默拦了一辆出租。　　　　司机没有急着发车，皱眉道，"富顺路？"　　　　苏默有些意外，"师傅不知道路吗？"　　　　"啊不是，富顺路在郊区那边，可能有点远。"原来是有点远，司机好心提点。　　　　"没事儿，走吧。"　　　　　下了车，苏默看了看时间，已经两点半，有一条苏母发来的信息，说爸爸回了所里，她出差去了，让苏默照顾好自己。　　　　　放下手机，看了看周围，富顺路靠近郊区，还在开发中，楼房有些破旧。　　　　苏默挨着门牌找过去，终于在街尾看到杨家巷。　　的确是一个巷子，有些狭小，走进了去宽敞开来。　　　　巷子里弯弯绕绕，苏默不知道该往哪边走。　　　　苏默打量着四周，阳台上到处都挂着衣服，防护栏已经发锈。　　　　"一筒！"　　　　"二条！"　　　　有人打麻将的声音从左边传来，苏默往左边走去，便看到一个大爷和三位大妈在屋门前打麻将，屋门朝外大开着，门上却贴着青龙和白虎。　　　　大爷一头花白头发，瘦精的一张脸留着八字胡，眉毛和胡子有些发白。上身穿着深蓝色秋衣，袖口往上挽，外套搭在椅子上，下身一条麻布裤子，脚上一双陈旧的布鞋。　　　　他的三个牌友大妈，看穿着打扮非常时尚，一大把年纪烫着卷发，染了颜色，脸上也擦了粉，涂了口红，还做了指甲。　　　　两相对比，非常显眼。　　　　"杠！再杠！哈哈，杠上花！"　　　　大爷激动得站了起来，"给钱给钱！哈哈……"　　　　"什么啊？又胡了！"坐对面的大妈撅着涂了口红的嘴，不高兴地抱怨。　　　　"就是啊，不玩了不玩了，我要去买菜了。"旁边的大妈耍赖不玩。　　　　"你看……"另一位大妈虽然面上不好意思地笑着，但她也不想玩了。　　　　大爷收了钱，也不在乎，还高兴地对她们说，"今天不打就算了，明天再来啊！"　　　　大妈们拿了东西就结伴走了，路过的时候，苏默还能听到她们在嘀咕。　　　　"每次跟他打都输钱，明天再也不来了。"　　　　"就是啊，输了一下午了。"　　　　大妈们已经走远，苏默听到大爷在自言自语。　　　　"我左青龙右白虎，中门大开，财神进来，不赢钱天理难容啊！"　　　　大爷兴奋着数着钱，抬头一看，"哟，来了个短命鬼。"　　　　短命鬼？在说自己吗？大爷你会不会说话？　　　　苏默有些不高兴，但还是保持微笑上前问道，"大爷，你认识一个叫杨清风，杨天师的吗？"　　　　大爷一听，咧着胡子，眼睛都笑眯了，"小姑娘再叫声来听听！"　　　　"杨……杨天师？"苏默不确定重复一遍。　　　　"诶！"大爷扯着声应了，摸了摸胡子，看得出他很开心，"你要找的就是大爷我！"　　　　大爷拿出食指，指了指自己，把钱收好，进了屋子。　　　　"你就是杨帆那小子的朋友？进来吧！"　　　　看来杨帆打过招呼，苏默跟着进了屋。　　　　屋里的摆设很平常，布艺沙发，木几，还有一张太妃椅，墙上挂着日历，木几上有陶瓷杯。堂中设有香案，炉里燃着香，案上有香果。　　　　供奉的是谁苏默看不出来，还有两个房间，其中一个应该是卧室。　　　　大爷从红水壶里倒了一杯水给苏默，"坐吧。"　　　　苏默捧着陶瓷杯，坐在沙发上，陶瓷杯隔热，并不烫手。　　　　大爷坐在太妃椅上闭着眼睛摇了起来，"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啊？"　　　　苏默想着之前他说的短命鬼，不知道该问哪一个。　　　　大爷没听到回答，睁开眼睛，看到苏默犹豫的样子，开了口，"想问什么就问吧，收费的。"　　　　"我想问，你之前看到我，说了"短命鬼"三个字是什么意思？"　　　　不高兴归不高兴，被人一见面就说短命鬼，不弄清楚不舒服。　　　　"就是字面的意思，你是个短命鬼咯！"大爷摇着太妃椅，漫不经心地说道。　　　　"可以说的具体点吗？"苏默硬着头皮再次问，自己怎么短命了。　　　　大爷看着苏默，"从你面相上来看，眉清目秀，鼻梁挺拔，耳珠圆润，是有福之人，可你这眉心……"　　大爷摇了摇头，欲言又止。　　　　"眉心怎么了？"苏默摸了摸额头。　　　　"眉心发黑啦！"大爷继续摇着太妃椅，"这人的面相啊可以看出人的一生，所谓印堂发黑，命不久矣，大爷我看到你的生命线，只有这么点了。"　　　　大爷掐着小拇指比着说道，"活不过三年！"　　　　如果之前的"短命鬼"只是让苏默疑惑，现在大爷的一句"活不过三年"，重重敲在苏默的心上。　　　　"您……"苏默开口有些发哽，"您是说我，活不过三年吗？"　　　　大爷沉默着没有接话，脸上有些惋惜，可怜一个如花似玉小姑娘哦，是个短命鬼，唉……　　　　苏默喝了口水，想骂他胡说八道，可理智却选择让自己相信。　　　　"昨晚我被一个鬼纠缠，她让我陪她玩，在梦里追着我跑了一个晚上，有什么办法解决吗？"苏默自己换了话题。　　　　"那你就陪她玩咯！"　　　　没想到大爷的回答是这个，苏默真的怀疑他之前在胡言乱语，他真的是天师吗？　　　　"可我不想陪她玩啊。"苏默无语极了。　　　　　大爷起身，从香案的柜子里拿出一叠白纸，还有一把剪刀，躺在太妃椅上开始剪了起来。　　　　大爷手巧，不一会儿就剪了一叠小人出来，把小人放在桌上，大爷又折身拿了一把小刀，一个碗，一卷纱布，还有一只毛笔。　　　　"把手伸出来，"大爷把东西放在木几上，手里拿着刀对苏默说。　　　　苏默放下手里的瓷杯，伸出手。　　　　大爷捏着苏默的手腕，毫不客气在手掌上划了一刀，把手接在碗上，血顺着刀痕流了出来。　　　　初时不觉得疼，过了一会儿疼痛感才传来，苏默扭曲着脸，忍着没叫疼。　　　　碗里快接有小半碗，大爷扯了纱布给苏默缠上，"回去多补补啊。"　　　　苏默抚着受伤的手，看到大爷拿起毛笔在碗里蘸了蘸，然后在小纸人上画符。　　　　一叠纸，画了小一会儿，看着沾了血画了符的小人，一张张摆在木几上，有些渗人。　　　　"回去后，你把这些纸人烧给那女鬼，你就不用陪她玩了。"　　　　原来这些纸人可以陪那女鬼玩，苏默瞬间便明白了。　　　　"为什么我会梦到鬼？还能听到他们给我吹枕边风？"这就是命中注定吗？　　　　"有些人能通阴阳，晓八卦，知祸福，驱鬼邪，这和你的命格有关，了阴愿，积阴德，也不算一件坏事。若鬼没有为害，不到万不得已，还是不要镇压的好，有损阴德。"　　　　大爷吹了吹纸上的血迹，已经干了，一张张的收好，递给苏默。　　　　苏默接过，有些愣怔，不算是坏事吗？　　　　事情已经了结，苏默付了钱便走了，哦，还是扫码支付。　　　　出了小巷，秋日已近黄昏。　　　　苏默漫无目的地走着，心里揣满了心事，他说的是真的吗？自己……活不过三年，抬头看了看天，这也是命中注定的吗？　　　　自己还有好多的事没做，还没有去远处看看，想去海边，吹吹海风，看看程雪说的好多腹肌男。自己还没有考上大学，还没恋爱，还有爸妈……他们只有自己一个女儿，还没给他们养老，还有……好多好多。　　　　一滴眼泪从脸上滑落，苏默抬手抹了抹，眼泪却又很快从另一边冒了出来，真的命中注定吗？　　　　"嘀嘀嘀……"　　　　一辆奥迪停在自己旁边，车窗降了下来，苏默看到是江城的脸。　　　　"上车。"不容置疑的语气，容不得让人反驳。　　　　苏默打开车门，上了后座，拿出纸巾擦了擦眼泪。　　　　江城从反光镜里看到苏默缠着纱布的手，没有说话。　　　　车里的空气有些宁滞。　　　　"谢谢！"苏默打破了安静，试图缓解气氛。　　　　"没事，顺路。"　　　　　两句话后又是沉默，苏默心里装着事，没有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