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
我无声叹一口气,总不好跟个孩子过不去。我能让小言像打那些人一样打他吗?不可能的。他先丧父又丧母,接着奶奶也死了,全家就剩下他一个人了。他大概没什么生死观念,但也该知道死了就是见不到,是离开。他看见和他娘长相一样的我,又把所有情感和希望寄托在我身上,种种原因,他认定了我是他死而复生的娘,生怕我也离开。
我该怎么解释呢?
“你闻闻,我和你娘不是一个味儿。”不都说孩子会辨母亲的气味吗?
“我闻了!你就是我娘!”二牛象征性的耸了耸鼻子,然后缠着说。
“小孩儿,我根本就不认识你,也不知道你娘是谁。”
“你就是我娘!你就是!”
“我说,我真不是。你没见过长的相像的两个人吗?就像是孪生子那样的。”
“娘!我好饿啊。”
他突然可怜兮兮起来,转移了话题。
无力。
退而求其次?
“其实,我和你娘是孪生姐妹,我是你……小姨,你喊我小姨吧。”我说。
二牛抬起脏兮兮的袖子抹了一把鼻涕,拿头蹭我的手心,撒娇卖乖,“娘,我两天都没吃饭了,小灰也是。”
我——
好吧,好吧,随他去好了,我已经解释的口干舌燥,这小娃娃铁了心不听我的任何说辞。等他长大懂事就好了,而且我不知道还能在这儿待多久,用不着再纠结一个称呼。
爷爷和表哥表姐会的,我不会,我会的,都是没有攻击性的东西,他们不会。譬如,被二牛缠着的我,只好背着他,悄悄的踩地跺脚。一个袖珍版的我从土里拱出来,她抖了抖身上的土,扑棱扑棱眼睫毛,乖巧的等我开口。
“小人儿,看看附近哪里有吃的。”我手背压着嘴巴说。
她点点头,抬脚就走。
我啧了一声,她停下不解的看我,二牛动了,我指着那块儿长满草的地让她钻进去,到没人的地方再出来。
二牛摇着我的胳膊,问我刚才跟他说什么。
他现在就像一只惊恐小兽,任何风吹草动都能刺激到他,满满一副随时可能被抛弃的不安全模样。
我空出一条左胳膊撑着脸,手肘搭在腿上,偏头望向她消失的方向。她看到的就是我看到的。穿过一些杂草乱石,枯树沟谷,小小的身子只有食指大小,在“巨石”“巨叶”上跳来跳去,灵活的像一只绿色蚱蜢。她找了很久,才找到一种叫寒莓的果子,她站在一片低矮植株下。那一层绿色杂草一样的植株,有30公分高的匍匐茎,茎秆有软刺,果穗有大有小,大的有一颗野生葡萄那么大,浆果成熟,显出紫黑色状,看起来鲜嫩多汁,我知道这种果子酸甜可口,还是一味解毒敛疮、用于肺痨咳血的中药。
有一大片。
她只能勉强抱住两三颗,不够我和二牛塞个牙缝用。
当然不能让小人儿来做这个搬运工。
她指了指那些寒莓,我会意点头,她便转身钻进了地下。
我拉二牛起来,沿着刚才默记下的路很快找过去,漫天遍野,只能暂时用它们充饥止渴。
二牛吃的手指汁水连连,我心里还是别扭,虽然饿却没什么胃口,因为我发愁,该怎么安置他才好。照理说我俩也算同病相怜,都是被人追杀。我要是把他留在山上,难保不会被豺狼虎豹叼了去,那毛驴虽然很有灵性,却也不像是有战斗力的样子。它跑的再快,也快不过野兽吧?最近正是野兽猎食的时期。可我要是把他带下山去,更加不可能。我自己都寄人篱下,被柳氏捏的死死的,他还是个通缉要犯,柳氏死都不会让他进门,说不好还会上报县衙要赏钱。一定会。我偷偷带他回去?除非他能保证不哭不闹不上茅厕不出门。那也难办,整个柴房一览无余,要是柳氏心血来潮踹我的门发现了二牛,后果如刚才所想,一般无二。
综上所述,我决定先问他一个问题。
“你信土地神吗?二牛。”
二牛舔着手上的汁水,煞是天真懵懂的看着我,“噫嘿?”,一副完全听不懂我在说什么却下意识扮作乖巧讨好的表现。
噫嘿?
我捂脸,深深叹息。
“……没事,你吃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