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望崖前,山风烈烈,呼啸而过的风声似妖兽嘶叫,令人后脊发凉。
男人一袭暗金色刺绣黑色长袍伫立在崖边,一身衣袖却始终镇静无澜,他生的极清隽,却眉目含煞,声音嘶哑:“当日我师尊被人陷害困遁魔门无法脱身,二位自持正义却将我无辜的师尊残害,让师尊沦为鬼王,无□□回,我寻二位多年,不想今日却赶到这里来送死。”
闻言,对面一白衣圆脸少女勃然大怒,冷笑:“那是他是咎由自取!你如今走他老路,偷学禁术,还引的天雷残害无辜者,扰了天上的神明,今日我一定要替天行道,灭了你这余孽!”
白衣少女大喝一声,手持一柄长剑,飞身前来。
男人微微敛眉,手指缠绕间,无数结印变幻。他低声呢喃几句口诀,霎时,一道无形屏障阻隔在二人之间。
凛冽剑气与那屏障铿锵一撞,少女身形被震开,登时吐了一口血。
“孽障,竟敢伤我师妹!”众人中,一男子大怒,刚结印上前,还没碰到那男人,便被一击毙命。
男人冷眼瞧着口吐鲜血的白衣少女,她周身围绕着各个门派,皆是约好今日来围剿他。
讨伐声不绝于耳,他冷笑一声:“因果轮回皆有律,今日便是报应时!”
说时迟那时快,男人身形刚动,忽的,一柄泛着银光的长剑没入胸口。男人抬眸看向御剑赶来的师弟,脸上终于露出了几分惊诧与古怪的笑:“可真是我的好师弟……”
被唤作师弟的男人已手染鲜血,镇门之宝的威力几乎让他反噬到萎靡,气血锐减。
他端着那些自诩名门正派的语气,声音清减,却无端泄出一丝:“师兄,回头是岸。”
“呵。”男人不甚在意身上的伤,他一把抽出长剑,剑气在风中刮起一道风,本就处悬崖边上的他已是强弩之弓,在众人震然的目光中将长剑往师弟怀中一掷,仰身坠崖,声音却如一道风,带着淡然的笑传了回来:“宗门之物,岂能随我一道送葬,师弟,宗门有你,我也安心了。”
……
崖上的师弟怔怔看着男人坠崖,一时悲恸,爬到崖边失声大哭。
江予修闭上眼睛,心底的不甘和恨意慢慢消失。
他已经活了上千年,看遍人间百态。唯一的遗憾,便是未能替师尊报仇。
许多年前,他被父母抛弃于深山,小小孩童和野兽争食。若不是师尊恰巧捡到他,收他为徒,教他修行,又几次为他舍身冒险,挡住他命中劫难,他断然是活不到如今。
现在乱世当道,战乱之中,处处生灵涂炭。若不是为了周苍山下的百姓,师尊也不至于背上骂名,还被一群背信弃义之人以正义之名杀伐。
若有来生,便让他成为师尊的子孙,哪怕百年寿命,也要报答这份恩情。
猎猎狂风中,江予修瞌上双眼,陷入无尽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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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还没有醒?不会真摔出问题了吧?”男声嗓音较细,有些尖锐,还带有几分怀疑。
江予修微微蹙眉,无望崖下是万丈深渊,且他已经生生受了他师弟一剑,被剑气推出悬崖,不可能活下来。
只是耳边的声音越来越清晰,不像幻觉,他努力想要动一动,却发现自己完全使不上一丝力气,四肢八骸的酸痛感一阵一阵袭来,江予修疼的连叫都叫不出声。
“大冬天跳潭水里,还一头撞到了水里的石头上,这不找死吗?”一中年男子肃声道,“就算是演员也要爱惜身体吧?”
“演员就是要吃这些苦!还真以为自己是大明星啊,”那细嗓男声有些不满,随即又抱怨道,“行了,医生,我在这里看着就行,我可真背,怎么就跟了这么个倒霉蛋……”
陌生的词汇一个接着一个冲击着他的耳廓,江予修努力抬了下手指,疼痛再次席卷全身,而与上一次不同的是,一些零散的记忆和渗入骨髓的情感如岸边拍打的浪潮卷入脑中——
拍戏,呵斥,嘲笑,逼迫,窒息而亡……
身为修仙界人人都要骂上一声天资聪颖,却非走歪门邪道的孽障,江予修阖眼,快速融会贯通着这些陌生的知识。
这具身躯也叫江予修,年仅二十,从小身子骨弱,倒与他有几分同病相怜。这世界二十岁的人大多还在读书,而他却早早出来打工,又因出色的外貌被星探看中签了下来……
戏子?
黑暗中,江予修又惊又怒,他堂堂天虚老祖,只差一步就能问道化神,若不是师弟伤了他令他坠崖,他早可到达不一样的境界,而现在自己居然轮回到一个三流戏子的身上,真是奇耻大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