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汪格兜兜转转,楼上的那个人,坐在阳台前单手捧腮,另一只手停下了翻资料的动作,终于第二次时才叫住汪格。 “是迷路了吗?”两人对视着,女孩的着急模样映入眼帘。 “啊,好像有点吧……”汪格已经不想再走第三遍了。 迷路就是迷路,嘴硬的汪格只能委婉点承认。楼上和楼下僵持半分钟后,还是汪格打破尴尬,“我想请问一下,”“我知道,约兰达夫人的公寓,是吧?”汪格不好意思让他带路,可是现在的情况是,告诉她路线,她也出不去,真是见鬼的巷子,来时明明就是这条路! “先上来休息一下吧,一会儿带你出去。” 事已至此,汪格推开门,进了他家,沿着没有扶手的奇怪楼梯一路上了阳台。 对方并未起身,只是用右手示意汪格先坐。 “喝咖啡吗?” “额,不用了,谢谢。” 随后两人陷入沉默,汪格看着他看书时,垂下的眼睫,心中嫉妒了几秒,加上西方人特殊的富有立体感的五官,汪格在想看来,神给予了这孩子厚望。 看了几眼后,汪格发现对方都没有想和她说话的意思。 “你家,在中国的哪里?” “杭州,哦,就是浙江省的一个地方”,怕他不明白,汪格补充,“浙江省,省,你知道吗?中国有很多省。” 男孩忽然抬起头看着她,又缓缓低下,自顾自看书。不一会,汪格听见了不可思议的一段话。 “我知道,小时候我去过,西湖也在那里,冬天很冷,不像这里,四季没有那么分明。” “你怎么会去中国?”汪格下意识地问出了心底的话。好在男孩并未反感汪格的问题,“我小时候不像现在的样子,除了眼睛,其它都像中国人。”“那你是混血儿?”男孩点头笑笑,没有否认。 “一直很失礼,只知道你的姓氏,还没有请教你的名字?伽西亚先生。” “季诺德,我的名字” “伽西亚是母姓吗?那父姓呢?”汪格以为能听到一个中国姓氏,但是问完她开始后悔起来,西方人不喜欢被人追问私人信息,很不喜欢。这次,出乎意料他依旧耐心回答,“也是伽西亚,”然后说,“你以后可以直接叫我季诺德,快开学了,为了方便,我应该还会搬回公寓。” “我在二楼,你有什么事可以来找我。”汪格热情说。只是这么一会,汪格就觉得这个男孩彬彬有礼,也许开始那种冷漠的感觉是错的。 季诺德看着汪格,汪格看起来还不知道那句“可以来找我”,她说得不伦不类,颇有种挑逗的意味。 “前两个月要进行口语学习,然后进行考试。如果觉得吃力,可以来和我讨论,还有,我的汉语说得还不错,可以用汉语交流。” 汪格瞪大眼睛,“你怎么知道?”“那个公寓的学生都是一个学校的。”清楚以后,汪格点了点头。 又坐半小时,汪格想离开了,她看看手表,已经快十二点半了,季诺德也看出了她想离开的意图,放下书,“要去吃饭吗” 汪格点了一下头,又摇摇头,她还不习惯和家人以外的人同桌用餐。“我想回公寓了,来回走了太久,有点累。” 于是两人起身,准备下楼,季诺德走在汪格前面,从书中抽出什么,然后先走了。 没有扶手的楼梯对一个有些恐高的人来说,是个不小的挑战,尤其是下楼。她只能弓着身子,贴着墙壁走。季诺德发觉汪格没有跟上来,回头一望,就看见了汪格的狼狈样子,不禁莞尔。细看下,由于汪格前倾的姿势,衣服里的一个绿色坠子在胸前悠荡,原来是绿色的四叶草吊坠! 季诺德回头看着汪格,汪格的视线悄然对视上季诺德,无奈地笑了,“不好意思,我有点恐高,没有扶手,有点怕。” 恍惚间,季诺德看见她笑起来时,右边脸上那个深深的酒窝,“你只有一个酒窝啊?”季诺德说,可是声音并不大,也许是说给自己听的。 “什么,季诺德?” “没有,只是好奇中国女孩胆子这么小吗?”季诺德顺势伸出了手,看向汪格。 汪格顿时有些害羞,猛地摇头拒绝,三两步越过男孩身边,扶着墙下去了。 两人一路同行。 汪格开始和季诺德说话时,还小心翼翼的,因为吃不准季诺德的脾气,时间一久,汪格开始走她正常的路线——“那个,卖的是香料吗?看看去,我们”说完也不管季诺德同意与否,直奔一溜的香料摊子,一直念着说,“原来这就是那个人说的香料摊,我刚才怎么没看见呢?”距离香料摊二十米外的人行路标,一个人看看箭头的指示方向,挥了下手,箭头立刻改变了指示方向。 这边的季诺德跟上汪格,倒也没阻止。摸完闻完香料,她也没买什么,一问价格,朝着背后的季诺德吐了一下舌头,小声在季诺德身侧说,“价格让人觉得冬天来了,是吧?”从远处看,汪格就像靠在了季诺德的肩膀上。不久,咖啡色皮肤的老板从香料后面的一个店铺走出来,询问了一下顾客的购买意愿。 汪格摇摇头,鼓鼓腮帮子,然后告诉老板只是看看。她所有表情都落入他眼中,还是没有变过,一如多年之前,她狡黠的一边酒窝,清澈的眼瞳,还有无奈时鼓起的腮帮,原来时间并没有如此神奇,改变的只是一些无关紧要的,真正的她从来没有变过。 汪格离开了香料摊,回头告诉季诺德时,她发现对方正目不转睛,看的人自然是她,“季诺德,咱们走吧,你看,还有一会就到一点了。”话还没讲完,不知从哪个方向传来了一阵鸡肉的香味,汪格很没出息的咽了下口水。 “走吧,是我饿了,咱们去香味传来的地方吃饭吧。”季诺德忍俊不禁。 “嗯?可是我今早出来没带钱,你们不是经常AA制吗?”“是啊,听说付不起钱的客人好像要穿性感制服招待下一位客人。”季诺德开起玩笑。汪格忽然感觉自己没有那么饿了,想走了。身边人却拉起她往香气传来的方向走,动作温柔,再加上美食的香气麻痹了汪格对异性的碰触感,季诺德一路带着汪格穿过特利亚纳街区,来到一家餐厅里。 等汪格坐下,季诺德已经点好餐了。 “那个,不是真的吧?” “哪个?”季诺德揣着明白装糊涂,就等汪格上钩了,等她露出焦急的神色时再说。 汪格却冷静了下来,刚才谁一路牵着她的手说去寻美食?季诺德怎么会不管她,等等……刚才季诺德是牵了她一路,不是吗?或许,西班牙人本来就不介意中国男女授受不亲的那套,一定是这样! 很快,精盐烩鸡胸摆在了汪格和季诺德前。相视一眼,两人开始无声的用餐。 汪格早上没吃饭,现在也顾不得淑女了,当然,季诺德要斯文的多。 吃着饭时,季诺德也没闲着,他开始套汪格的话,汪格的大脑不能两用,她专注吃饭,说话都用点头摇头代替。季诺德套话失败,本来想多了解她一点的。 汪格等着服务员过来结算,可是迟迟等不到人来。 “刚点餐时,我就知道那阵香味是烩鸡,所以点了,然后结算了。” “行,我们走吧。”汪格拍拍屁股就要走人。可是,世上哪有免费的午餐。 季诺德示意她坐下,然后笑了说,“我的饭不是免费的?”“这么小气,我又没说来吃,你非拉我过来,我才勉为其难。” 季诺德耍起无赖,惊了汪格一秒,他说,“你都吃了,要不你吐出来,哦,给你碟子。”然后,他真的递了个盘子过去。“说吧,怎么还你,你跟我回约兰达夫人的公寓,我把钱给你吧。” 季诺德皱了眉,“我只是想让你陪我搬家,搬回公寓。” “为什么,你那里挺好的,阳台也好,就是怎么没有花,你看别人家都种。”汪格扯远了话题,所以季诺德只好拿食指关节敲了敲桌子,再说了一遍。 汪格一想,这几天也没有事,陪他搬家说不定也挺有趣的,遂答应了。 “那个,不管怎么样,都谢谢你请我吃饭。”尽管有代价,“不用谢,为女士效劳是我的荣幸。”那你就应该干脆利落地请啊。 从正午一直到夕阳西下,两人走街串巷,见到什么都要玩玩,季诺德忽然发现洒满霞光的塞维利亚真是美极了。 夕阳照在汪格的发顶,汪格乌黑的头发也变成了橙红色,她说,“季诺德,你看,你的头发红了,哈哈哈哈……后面看,还挺像西瓜瓤的。”无时无刻不在毁气氛,汪格就不是城堡里等待王子拯救的温柔公主,装也不像。季诺德加快步伐离她远了几米。 “喂,走这么快去哪?” “在夕阳下,和一个傻子喝咖啡去。”他回答。 “等等我,我也去做和你一样的事,”跑了几步终于赶上,汪格得意地说,“我和你一起喝咖啡,在夕阳下。”说完汪格就像阵风一样跑了。 季诺德明白被戏弄,愣了一会也追上去,“汪格,知道我智商是多少吗?敢说我是傻子。”汪格一边跑,一边笑,两个傻子闹成一团…… 夕阳不仅给人们染上了一层颜色,连嵌着的金属把手的骨瓷杯也度上了金箔,汪格看着眼前的一切,从心底感叹道,“夕阳,好美!” 季诺德看着红彤彤的快要落下的太阳,也赞美不已。 “真的好美。”季诺德转了视线,看着汪格。 他轻抚骨瓷杯的把手,告诉汪格说,“我曾经还有个中文名,叫林剀。” 汪格僵硬地回过头来看着季诺德,刹那间,汪格发现季诺德的茶褐色眸子也染了夕阳的颜色血红一片,随后低下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