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对于这些官家女子来说,始终是一个传说一样的存在。并非会了武功就算江湖人。比如闻弦歌,学了多年武功,依旧是个官家小姐。再比如殷盼柳,明明是王爷之女,金尊玉贵,却也算半个江湖人。所以,江湖朝堂,原本就不是格格不入的。
嫁妆一事过后,邓氏对于闻弦歌愈发好了。她是个精明人,明白这个侄女的手中没准还握着什么,不说出来,正是一个长期的威胁。目前皇后盯着这件事,她不便有所动作,自然只能好好对待闻弦歌。等到风头过来,一个孤女而已,就算出了什么意外死了,又有谁会在乎呢?
闻家姐妹最近却十分郁闷。因为归还嫁妆一事,闻家最近所有的开支都收紧了。两姐妹房中一些值钱的摆设也被拿了去收归库房,生怕摆出来有所损伤,这可都是要银子的。
二小姐闻云婷一方面觉得邓氏小家子气,不过就是几样摆件,哪里值得这么精心?另一方面,她自视清高,连同房间里剩下的几样摆件都一并还了回去,房间里只摆一些书画文具,再没有那些俗气的东西。
一张古琴放在靠窗的琴案上,旁边的矮几上焚着上好的檀香。闻云婷轻抚琴弦,弹了一曲高山流水。
作为京城有名的才女,琴棋书画必然是不能有差的。闻云婷的琴艺在京城贵女圈子里至少是不落下风的。当然,贵女圈子里从来不会把国乐坊出身的公冶音和闻弦歌算进来。
“小姐的琴艺又长进了许多。”丫鬟缠枝奉承道。
闻云婷叹了口气,“有什么用呢?和清越居的那位一比,高下立现。”她自视清高,却也服人。虽然她天天厌烦闻弦歌弹奏乐器,也佩服闻弦歌的技艺。
“小姐多虑了。您要比较的对象是您那个圈子里的人。三小姐说到底不过是个伶人,断不过出现在您那个圈子里的。”缠枝跟了闻云婷多年,十分清楚主子的性子,几句话就把闻云婷的心结解了。
“你说得有道理,她的演奏技巧再高超也得不到旁人的认可。一个乐坊出身的理由,就足以断了她进入这个圈子的道路了。”
官家小姐闲来无事,无非就是风花雪月,比所有能比的东西。比出身,比样貌,比才艺,将来还要比夫家,比儿女,比儿女亲家。总之身在这个圈子当中,什么都要比。被比下去的人就是众人嘲笑的对象,出席不出席这个场合都是要被人背后嘲笑的。
闻云婷自然不想成为被人嘲笑的人。所以她努力营造自己的名声,不如人的尽量掩藏,竭力突出自己的才情。
说句实话,有时她也觉得厌烦,可是为了不成为别人的笑柄,她必须展示出自己最光鲜的一面,成为别人羡慕的人。
所以她一直搞不懂闻弦歌到底在想什么。好好的出身因为去了国乐坊算是毁了。回到闻家后,如果闻弦歌能够伏低做小,将来说上一门门第不高的亲事也是可以的,偏偏闻弦歌闹了要嫁妆这一出,自己母亲那种性格是绝对不会容下她的。如此一来,闻弦歌的将来还有什么指望呢?
离经叛道,闻云婷年少轻狂的时候也曾想过。可是随着年纪渐长,她知道那根本就行不通。一个女子,终究还是要依附家族的。如果被家族厌弃,纵然成了亲也没有了倚靠,夫家也会看不起的。所以,无论出嫁前还是出嫁后,女子都要依附娘家生活,这才是当今的生存之道。
闻弦歌这种放弃家族的做法,将来一定会自食恶果的。
闻弦歌回到自己的清越居,庆儿将账本给她过目。
“这些东西……”闻弦歌指着账本中的一溜首饰器物,“便是我不懂这些,也知道这些东西不是上品。外公当年怎么能拿这种东西给娘做嫁妆呢?”
李嬷嬷接话道:“小姐说得是。虽然奴婢没有经手过夫人的嫁妆。但是当年在宋家的时候,老太爷可是提前两年给夫人张罗嫁妆。凡是收入嫁妆中的必是珍品。光是淘汰下来的东西都比这些东西强上千百倍。大夫人真是欺负您不经事呢。”
庆儿嘴快,也愤然道:“刘嬷嬷说得对。奴婢们看着都不像话,这些东西材质粗糙,全都不加一起都值不了几个钱的。”
闻弦歌将账本交给庆儿,对刘嬷嬷说:“明天一早你去请了管家,将这些东西一并都抬去当铺当了。”
庆儿和刘嬷嬷面面相觑。就听闻弦歌继续说:“不是我娘的东西,留它做什么?”
刘嬷嬷领命出去了。闻弦歌又招呼庆儿过来,“我有事要师姐帮忙,你替我跑一趟靖国公府,一定要亲自见到师姐。”说着,她写了一张字条交给庆儿。
靖国公府,还在病重的公冶音接到庆儿送来的字条,笑得岔了气。
“回去告诉弦歌,这件事我会办妥,让她放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