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禀陛下,敏贵妃晚些时候犯了红疹,不然定会第一个赶来太和宫。”春公公自是人精,敛着眉眼道。
周翰墨绷着脸,“白日里不是好好的吗?怎么突然就犯了红疹?”
“太医院那边回话说是敏贵妃误食了核桃仁。”春公公道。
周翰墨冷笑一声,“三年前刚进宫那会儿就遭了这罪,她能不知道自己对核桃仁过敏吗?”
春公公小声道:“敏贵妃性子纯善,或是宫人动的手脚,她真正不知情。”
先前深知陛下不喜江初唯,春公公平日里说话不讲究,但现如今情势不一样了,陛下是对敏贵妃上了心,他自然是要小心翼翼。
周翰墨眉峰一挑,似笑非笑,“偏偏是今日,不觉得巧吗?”
春公公接着道:“听人说德妃娘娘从昭芸宫回去发了大脾气,在自己殿里数落了半天敏贵妃的不是。”
“德妃吗?晾她不敢,”周翰墨低头喝了一口安神茶汤,“倒是江初唯,从上次落水后,不仅性子收敛了好些,行事更是大有不同,就连绿春也被她除掉了。”
一想到这些,周翰墨心情顿时有些复杂。
就像原本自己拿捏得死死的玩偶,她突然生出了自己的想法,几乎快要不受他的控制,这些让他越来越烦躁不安。
“陛下,绿春是意外身亡,这件事确实跟敏贵妃无关。”后宫妃嫔心思一天一变很正常,毕竟要想讨得陛下欢心,就得不择手段想方设法,可不能一条道走到黑,敏贵妃应该是突然想通了,事实也证明她的法子很有成效,“敏贵妃对陛下一片赤诚之心,后宫谁人不知谁人不晓,陛下不必怀疑敏贵妃才是。”
周翰墨沉吟了一会,道:“罢了,且信她这一回。”
“陛下,敏贵妃孩子脾气折腾不出什么大事,但是今晚的刺客……”春公公斟酌了用词,又道,“也不知道幕后主使是谁?先前两三个月派人刺杀一回,这两个月却越来越频繁,老奴委实忧心陛下龙体。”
虽说来回刺杀了十几次,都不曾伤到周翰墨一根毫毛,跟小孩子闹着玩儿似的,但是三年过去了没查出一点头绪,那就不得不承认幕后主使有些能耐。
周翰墨骨节分明的手指摩挲着茶盏边沿,指腹浅浅的一层薄茧释放着杀戮之气,“盯紧了江家,还有昭芸宫。”
——
叶榕婷陪同皇后娘娘回未央宫,一入寝殿刚坐下就憋不住笑道:“雅雅,昭芸宫那边传来消息,狐媚子误食核桃仁犯了过敏症,今儿夜里是没法侍寝了,狐媚子恐是死气了吧。”
柳柔雅正在绣花,绰绰烛光映在她眉眼间,温柔潋滟,浅笑地摇了摇头,“就算敏贵妃没有误食核桃仁,陛下今夜也不会召她侍寝了。”
叶榕婷捧着茶盏哂笑一声,“突遭行刺,陛下定没了心情再唤伺候,狐媚子盼了三年终于等到今儿个,却没想到处处都不如她的意,真是苍天有眼呀!”
柳柔雅掀了掀眼皮子,悠然道:“敏贵妃是聪明人,她今日所为不简单。”
“她不是误食吗?”叶榕婷目光闪了闪,她跟江初唯争了这些年,虽说没有一次占了上风,但那都是因为陛下的偏袒,并不代表江初唯有脑子,她勾唇讥嘲地一笑,“雅雅,你终究高看她了,狐媚子除了撒娇撒泼,她还能有什么其他手段?”
“欲擒故纵,你可看明白了?”柳柔雅垂眉敛目,看不出眸底情绪,声线倒是不变的柔色。
“欲擒故纵?”叶榕婷眉头微蹙,“她现下这么聪明了吗?”
柳柔雅端起自己的绣花细看一番,似乎颇为满意,脸上的浅笑更深了一些,这才偏头看向叶榕婷,“或是我想多了,反正你小心些,尤其是齐美人,目标过于明显,你不要太着急了,到时赔了夫人又折兵,可别来找我哭。”
叶榕婷伸手牵住柳柔雅,“宫里就你跟我关系最要好了,我若受了委屈不找你哭找谁呀?不过雅雅所言不无道理,行事前我定会考虑周全。”
柳柔雅反手握住叶榕婷,无奈道:“你们闹归闹,我也不插手,但婉儿还小,你不能折腾她,知道吗?”
“知道了。”叶榕婷嘴上这么应着,心里却有了另外的打算,得亏了柳柔雅的提醒。
就这样被叶榕婷算计上了,江初唯不但丝毫不知情,还在自己宫里睡得踏实,香巧在寝殿熏了安神香,到夜里外面下起了雪,江初唯一点察觉都没有,更别说窗外何时坐了个人,一动不动地守她到天明。
风雪潇潇,周瑾辞坐在寝殿窗外的台阶上,单腿屈起背靠着雕花圆柱,左手受了伤搭在身侧,另一只手抵上膝盖撑着下巴,桃花眼半眯着眺向远方。
眸光深沉,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小白狐缩成一团蜷在他脚边,眼皮耷拉着困到不行。
这么冷的天,爹爹干嘛非要守着娘亲?还是偷偷摸摸见不得人。
没过多时,周瑾辞肩上已经凝了一层积雪,他小心地拨到手里,搓揉成小雪球放到屋檐底下。
俯身去仔细打量,眉眼清透,笑意浅浅,终于露出了符合他这个年纪的天真表情。
他想起了他们第一次见面。
也是这么一个雪夜,那天是母亲的忌日,他从亲王府逃出来,独自在街上溜达,到夜里走不动了,坐在一人家后门的台阶上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