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腔中奇怪的味道着实让人作呕。

他伸进大衣的口袋里，习惯性摸出一颗蓝莓味的水果糖，撕开糖纸把糖球放进嘴里。

·

当温博士惩罚结束，穿过铁门走向1号和2号时，时间已经过去了好几个小时。

两个系统管理员正百无聊赖的蹲在地上吹牛打屁，一见到来人就跟屁股着了火似的从地上弹起来。恭恭敬敬的站起身迎接。

温博士目不斜视的穿过两人，薄唇抿得很紧，漆黑的眼眸中泅着满满的戾气，步伐又快又急。

那碗茶似是已经消除了他多余的个人意识，温博士又变成了那个残暴的、以杀人为乐的SNPC。

1号和2号在背后交换了一个眼神，快步跟上温博士。他们要把温博士送到原位才能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

跟在后头的1号管理员的心情似乎有点低落。

2号问:“你怎么了？”

1号答:“我在想这个工作有什么意义。”

“嘘！”2号一把捂住他的嘴，“不要想这些有的没的，我们生来就是为这份工作而活。”

温博士从迷雾的系统管理大楼走进游戏区，恰好看到两个正在跳瓷砖的身影。

深栗色的头发一晃而过，像火焰一般点燃了他心底的压制已久的暴戾。他眼里的火腾的一下骤然烧起，手背青筋裸露，像是克制住了极大的愤怒。

“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心底的声音在耳边回响，越来越大声，越来越大声，像魔鬼的引诱指使他快点动手。

温博士漆黑的眼睛紧紧盯着不远处的身影:“他们要去哪里？”

2号顺着温博士的目光望去:“咦，报童。”后面还跟了两人，看样子还是两个玩家。报童不时的在叮嘱什么，然后身后的两人便做出了统一的动作。

报童不卖报纸，在给玩家引路…给玩家引路…

2号管理员有点昏头，缓了好一会儿才说道:“应该是往档案馆方向。”

刚出惩罚区还是小心为妙，那…就在游戏里动手吧。

温博士颔首，旋即迈开长腿在路上飞奔。

1号&2号系统管理员:？？？！！！

两个倒霉的系统管理员迈着不够长的腿在后头追得要断气。

“温博士结束惩罚后应该回…回到地下实验室啊？？”2号管理员气喘如牛。

“没...没错！”1号也喘得跟风箱似的。

“刚刚那两个玩家...有点...有点眼熟！”

“是...是是是吗？！”

2号在奔跑中突然想起了什么，倒吸一口凉气，把自己给呛得咳个不停。

“靠...靠靠靠靠！”他大喘气的说了一连串儿靠，“这俩玩家，早上见过！”

“地...地下实验室！”

两人停在原地惊疑不定。温博士进惩罚区之后就修改了部分记忆，按理来说不可能记得早上发生的事情。那么，他追寻那两个玩家到底是巧合还是惩罚区失效？

如果是惩罚区失效问题可就大了。

“怎么办！”1号发愁的问道。

“嘀嘀嘀——”

两人的手机同时响起，划开屏幕，只见信箱里躺一封一模一样的邮件。

《活体实验》游戏区系统管理员1号/2号收：

【请管理员于档案馆门前等待，游戏结束后将温博士送往原定工作岗位。】

发件人：系统。

……

心情糟糕的系统管理员提着两条废腿来到档案馆，游戏已经开启，档案馆作为游戏场地被封锁。

门边坐着一个被温博士扔出来的NPC小女孩，正撒着泼蹬着腿哇哇大哭。

远远的，一只白猫嗖的窜进已经封闭的档案馆。

***

档案馆。

报童在两人的逼迫下，被迫吐出档案馆的历史。

这档案馆是末世之前就建立了，保留了很多当地的地方志和档案资料，末世后，基地选址在这里，档案馆基本上也承载了基地图书馆的职能。

末世后纸张资源稀疏，出版的书籍和重要资料都放置在档案馆保存，鲜少对外开放。

报童溜走后，两人站在档案馆的门口。

正值下午两点，途经的路人NPC很少，两人说话没有太多的顾忌。

张斯年抬头看着这颇具有魔幻现实主义风格的建筑，有些纳闷:“游戏背景说明书让我们来这里，是想告诉我们什么？”

“看这一句…”傅子偕掏出游戏背景说明，骨节分明的手指点在最后两句话上:

【此次活体实验，隐藏了温博士巨大的秘密。

聪明的你运用自己的智慧成功逃离抓捕者，进入了原住民区，想必你一定很好奇温博士的秘密吧!】

“温博士的秘密？”张斯年嘟囔着，一脚踹开路边的石头。

傅子偕细细折叠好游戏说明，放入口袋:“我们从进游戏之初到现在，所有游戏提示都贯穿了温博士的活体实验、撤关方案、黑白两派之争。”

哦!张斯年很快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要找到这三者的联系？”

傅子偕垂着眸点点头，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他盯着砖面铺成的地板，被眼睫遮挡的眸光有些许涣散的空洞。目光久久停驻在地板，仿佛哪里有一个黑洞正在吸附他全部的注意力。

阳光映在他的侧脸，给这张素白的脸带来了些许暖黄的温度。

但他的眼神却是死寂的，张斯年想。

分裂成寻死觅活的副人格，也许并不是无迹可寻。

除了不经意流露出的警惕以外，其它时候，傅子偕都总是这样一副恹恹的、漫不经心的样子，好像世界上不会再有什么事情能引起他心情的波动。

非要形容的话，有点像一滩死气沉沉的死水。

甚至在某些的时刻张斯年能感受到他身上沉重的死气，就像是行走在深渊，不自觉就被黑洞吞噬。很多人类应有的情感已从他身上剥离，他就像一头困兽看着所有人的喜怒哀乐，哪怕嘴里说着调侃的话，他也是抽离的。

傅子偕总是不自觉陷入这样的状态，有时是说话的时候，有时是沉默的时候。

一闪而逝，又继续隐藏在他冷淡的外壳内。

“可是什么资料能找到它们的联系呢？”张斯年打断他的状态。

傅子偕的眼睛很轻的波荡了一下，他阖上眼仰头转了转脖子，长长的眼睫在眼底投出一束细小的光影，喉结随着声带震颤。他像是在思考，语速放得很慢:“基地成立的历史,以及温博士的实验数据…”

他顿了一下，喃喃道：“不对…温博士的实验是秘密实验，不会有资料记载。”

“先找基地成立的历史吧。”他睁开深栗色的眼睛。

·

档案馆有六层。进门的一层承接了末世前档案馆的装修风格，充满了书香气息。

空旷的大厅没有一个引路的NPC，不知道哪个楼层在游戏，撒泼打滚的哭喊声响彻云霄。

“太吵了吧。”张斯年捂着耳朵退到门边。“这游戏怎么开始啊？怎么也不来个人说说...”

“嘘。”傅子偕按着狂跳的眼皮，示意他仔细听。

“呜呜呜呜哇哇哇哇哇！”

“呜呜呜呜哇哇哇哇哇！”

“请玩家张...选择...”

“呜呜呜呜哇哇哇哇哇！”

“楼层...一楼是....”

“呜呜呜呜哇哇哇哇哇！”

......

大厅里的喇叭聒噪的哔哔声夹杂在熊孩子的吵闹声中气势全无，两人在炸天的哭喊声中听了好一会儿，才听懂这喇叭是吵着让他们选楼层。

前五层都是末世前遗留下来的地方文献和文件文档，只有第六层是基地历史资料馆。

破败的电梯停靠在两人的面前，旁边标着几个红色的大字:玩家专用通道。

傅子偕抬手摁了六楼。

这六楼，似乎许久没有玩家登上去过，电梯的按键蒙了一层浅浅的灰。

缓慢爬升的电梯正摇摇晃晃，跟抽了风似的左右摇摆。坏了的电灯一会儿亮一会儿灭，映照在破败的封闭空间中，颇有闹鬼的效果。

去他的玩家专用通道，这电梯就是来吓唬人的。

张斯年扒拉着身上的驱鬼符，模样看起来比傅子偕紧张。

滋滋——

无处不在的喇叭又开始作妖。

“档案馆游戏区即将启动，本次游戏时间为三小时，游戏通过将获得一小时查阅资料的奖励。游戏没有通过…”电梯的喇叭传出小女孩咯咯的笑声，“那就只能永远留在这里陪我啰。”

“用命去换一小时的查资料时间...”张斯年想想就觉得头昏，怪不得报童看他们的眼神像看两个傻子。

这个播报在二楼就结束了，但小女孩的诡异咯咯咯一直笑到了五楼。

地下实验室的NPC是温博士，下水道的NPC是修理工，那这档案馆…跟小女孩会有什么关系呢？

“叮咚，六楼到啦，游戏开始啰嘻嘻。”这语气像在催人送死，着实让人不舒服。

重要提示第二条说过:【暴力有时候可以解决问题。】

最好不过。

傅子偕合掌扭动了一下关节，熊孩子，他一只手就能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