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分钟后，血糖上升，傅子偕悠悠转醒。一睁眼，便看到张斯年抱着一块糕点，跟仓鼠似的咔咔咔啃着。

他舔了舔唇角，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糕点，露出不加掩饰的亮光，有点儿像垂涎鱼干的猫咪。

傅子偕不搭耸着眼皮时，是没有完全攻击性的乖巧长相。张斯年生生被这样的眼神激起了母性，完全忘记这位哥是拳打NPC，勾手过肩摔的主儿。

多可怜的娃，都饿撅过去了。

“醒啦。”张斯年怜爱的递过去几块糕点:“快多吃点，刚刚低血糖发作吓死人了。”

傅子偕什么也没听清，满眼都是张斯年手里黄色包装的凤梨酥。他敛着雀跃接过糕点，手速快得像一阵风。

张斯年只感觉话音刚落，手上的凤梨酥就没了。

接着撕拉一声，咔咔咔咔清晰的咀嚼声回荡在房间里。

傅子偕总是紧绷的肩胛骨轻微的塌陷一角，眼底深处浓重的警惕散去不少，像是刺猬收起了利刺，有了些许信任的意味。

张斯年把翻出来的糖、巧克力拢成一堆，用袋子装起来,像老妈子一样苦口婆心的开启了叮嘱模式:“都收起来吧。也不知道这游戏什么时候能结束，要是再晕了怎么逃命？”

他巴拉巴拉叮嘱了一大堆，傅子偕被这一连串的叮嘱轰得有点儿晕，嚼着糕点只从里面抓到了一个词儿:“低血糖？”

“是啊。”张斯年撕包装纸的手指一顿:“你不会不知道吧？”

这话刚说完，他就觉得自己白问了。

这位哥连自己精神分裂都不知道，不知道自己低血糖好像也没有什么可稀奇。

傅子偕咬着下一大口凤梨酥，顶着一头微卷的头发缓缓的拧起眉头。

外头的阳光很亮，天光射入窗户照出大片浅黄的光亮，映的他的眸色很浅，在某个瞬间张斯年突然想起阿如，大大的瞳仁，些许迷茫和无辜的神色。

张斯年在心里脑补了1000字傅哥的悲惨遭遇。

挂钟的秒针嗒嗒嗒的绕了一圈，风从屋外涌入吹起了薄纱的窗帘，屋内的阳光随着窗帘的飘动晃了一下，晃过木质的棋盘，晃过编织的棋盒，划过傅子偕的手臂。

傅子偕的目光随着光线的摆动划向腕骨，溢出的血已经干涸，只留下微微的刺痛无时不刻的提醒他这里有三个字，他糟心的移了移眼，望了望不远处的棋盘:“围棋是执黑先下吧？”

张斯年停顿一下:“是的。”

“围棋分黑白两子，在现在的围棋规则里，是执黑先下。”

傅子偕低低的嗯了一声：“但Go酒吧的暗号是执白先下。”他拆开一个蓝莓味的水果糖，睁着半闭的眼睛望着天花板，含混不清的吐出一句：“也就是…白棋意味高贵。”

张斯年顿了好一下才接上这位哥跳了两道弯的脑回路。

【为什么围棋执白先下？】

【因为高贵不应当让步卑贱。】

围棋只有黑白两个色的棋子，按照这个逻辑来推，白棋意味高贵，而黑棋意味卑贱。

这让张斯年回忆起一些很久远的事情。

他出身于道家世家，从小就跟着父母学道术和各种知识传统知识。小的时候父亲教他下围棋时，他曾经问过：“围棋为什么是黑子先下？”

父亲跟他讲过围棋规则的起源。

华夏现行的围棋规则是清代从日本传进来的：执黑子先行。

日本围棋的白子用一种珍贵的海底贝壳蛤石研磨而成，而黑子是用相对便宜一些的山石制作而成。

棋力高的人执最好的白子，棋力低的人执黑子。

而下棋讲究礼让，棋力高的人让棋力低的人先行，因此形成了执黑先下的规矩。

“高贵不应该让步卑贱”这句话并不仅仅有反抗围棋规则的含义，似乎有更深层的意味。

两人没能对这句话的含义分析多久。

“咔”，外面的门锁突然转动了两下，金属碰撞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特别刺耳，正在对话的两人猛地闭了嘴，张斯年如惊弓之鸟般骤然抬起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