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月容歪在塌子上小憩。
蝉鸣阵阵,鸟雀叽喳作响。院内梧桐树叶随风响动,凉意逼人。
炎夏六月,月容只觉得凉意沁骨。蒹葭抽了条暖被盖上,皱眉坐在月容身前,见她唇色浅淡,似有失血之症。
姑娘瞧着,分外柔弱,让人怜惜。半睡半醒,也双手缩在小腹,可见是极为难受。
也不知那韩有粮找到侯爷没有,若姑娘醒来问大夫,她圆不上可怎么办才好。
太白楼,朱雀大街最热闹的酒楼之一。柳二叔多次路过,也在二层小楼内,和同僚相聚。价格不菲,一桌寻常酒席,就是寻常人家几年的用度。至于太白楼后院的雅间,他则从未进过。
此刻,一十五六岁模样机灵的小厮,见柳二叔在门口张望,凑上前,
“可是柳家老爷?”
“你是…?”
柳二叔不认得这人,后者嘿嘿一笑,机灵中多了几分憨厚,
“奴才在肃毅候名下行走,姓常单名一个达字。柳老爷请,我家侯爷在等着。”
柳二叔一听是肃毅候名下,立即打消了攀谈的想法,急步往太白楼走去。开什么玩笑,便是当今陛下和太后娘娘,也没有让肃毅候等着的道理,他算哪根葱。
常达见他着急,忙引他往后楼去,又见他步履匆匆,似是担心侯爷怪罪,提点他道,
“我们侯爷今日闲暇无事,才刚遣奴才给黄大老爷,送了启程往鲁豫二省的贺仪。”
黄大老爷,鲁豫二省,镇远军军费被扣押,大半行踪不明。
柳二叔瞬间把所有事情联系在一起,恍然大悟,躬身作揖,朝常达道谢。
常达躲开不敢受他这一礼,道,“前面就是侯爷所在,奴才在院门外等候。柳老爷放心,您是那位的家人,侯爷不会亏待您。”
那位,是他的侄女月容。柳二叔心思忐忑进去,遥遥见居中茶室,端坐一冷峻男子,右手持一犀角杯,正在饮茶。
气质俊冷,长眉入鬓,察觉柳二叔进来,利眸微敛,满是被打断的不悦。见来人是惹他烦心源头的柳二叔,放下茶杯,收敛外放的情绪,
“坐。”
柳二叔被顾知山瞥一眼,暑夏六月天,像是寒冬腊月里似的,直让人瑟瑟发抖,双膝跪在地上,谦卑有礼,
“请侯爷安。”
顾知山喊起,见柳二老爷又是一阵慌乱,正以为这柳家是扶持不起来的阿斗。下一瞬,便见他直起腰板,从袖口抽出个文书来,恭敬递到顾知山桌案前,
“下官这几日想起兄长,越发觉得亏欠月容这孩子。这是下官初拟的御状,请侯爷查看。”
顾知山结果翻了两下,复又放在桌子上。看了眼刘二叔,眸色清正略带忐忑,道,
“你可想好了,这折子呈上去,你和黄家,可就化亲家为死敌。”
“任由侯爷驱使!”
柳二叔起身再次作揖,比起黄家,他自然更信任肃毅候。年少便征战沙场的人物,岂会被黄太傅所压制。
韩有粮气喘吁吁,策马到了太白楼后院。见常达百无聊赖在门口守着,翻身下马,
“侯爷可在里头!相国寺出事了!”
相国寺的素斋名驰天下,罗汉面上蘑菇勾芡,卤汁澄亮,两三根青菜陈列,香气扑鼻。更别说一侧豆腐鱼等素菜荤做,格外勾人食欲。
最后一盅三鲜豆腐丝,入口鲜香,月容极为喜欢,只吃了几口,便心思沉沉的放下。
饭罢,越觉腹部疼痛难忍。月容难掩心慌,想起今日举动不由愧疚。她想着对佛祖虔诚,便从山脚攀爬到半山腰的相国寺。
若是为了这个,腹中孩子就此夭折,月容于心不忍。
虽然,她原本就没有打算,留下她。
百般愁绪压在心底,以至于黄大太太上山,递给月容一匣子南珠时,她仍旧有些发愣。
黄大太太以为她惊喜过望,道,
“你快拿着,这是我那侄子知我出府,特意给我,说你在山上伺候老太太辛苦,给你拿着打首饰。
你可是没瞧见,那楚姑娘啊,眼睛都气红了,也没见你那相公心软。再说,婆母也同意的,快收起来!”
月容闻言接过盒子,入手沉甸甸鸡翅木打就,掀开盒子,南珠指腹大小极为罕见,各个莹润,在暗色盒子里发出幽幽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