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口中的“他”是谁,他自然心知肚明。
赵珩穿戴整齐,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起身出了内寝。早膳已然妥帖地备好了,魏长砚引她入座,为她布菜。
用过早膳过,皇帝乘坐御辇去了甘露殿。
袁太傅一早候着了,见了皇帝赶忙行了礼问了安,又妥帖地大致梳理了一下这些年教给小皇帝的课业,絮絮叨叨地叮咛,又提了一句他前日递交给中书省的那封推荐翰林学士崔颐为新任经筵讲官的折子迟迟未得批复。
赵珩一一听了,也嘱咐了几句让太傅多注意身子好好养病诸如此类的话。她本想提一提选后之事,想到太傅已然辞了官,不复理朝中事了,便不再开口徒令他多添烦忧。
临道别时,袁太傅叹了口气,拍了拍皇帝瘦弱的肩,轻声道:“您是老臣看着长大的,您的秉性旁人不清楚,老臣是看在眼里的。这一路走过来不容易,往后走下去更是难上加难,陛下定要慎之又慎。请陛下恕罪,老臣实在是一把老骨头不堪为继,无法再尽心辅佐陛下。”
赵珩心里有些酸,挤出一抹笑来:“太傅说的哪里话,朕愚钝不敏,这些年劳太傅费心教导。太傅只管放心回乡养身体便是,朕会好好照顾自己的。”
她说着肃了脸色,郑重下拜:“太傅教导之恩,朕铭记在心,永生不忘。”
袁太傅受了这一礼,又忙不迭扶皇帝起身。
而后皇帝亲自将太傅送到甘露殿门口,瞥了眼四周低眉垂眼的宫女内侍,到底没再多送几步,只站在甘露殿门前,静静地看着太傅出宫而去。
好半晌,赵珩收回目光,坐上回紫宸殿的御辇。
半路上忽然下起磅礴的雨来,声势浩大,倾盆而下,一下子驱散掉闷了足足一两个月的酷暑炎气。
内侍们手忙脚乱撑起伞,到底还是晚了一步,不慎让皇帝淋了些雨。
赵珩心不在焉的也不恼,浑不在意,兀自思忖着袁太傅被压的折子。看来新任经筵讲官定然不会是袁太傅举荐的翰林学士崔颐了,这人选估摸着攥在中书令手里了。
等到了紫宸殿,一场酣畅淋漓的雨来得快去得也快,天际又晴朗开来。
魏长砚候在殿门口,遥遥便望见皇帝的御辇渐近,待御辇缓缓停在殿前,他迎了上去,一眼便见皇帝半边衣襟都湿了。
他蹙了眉,赶忙拥着皇帝进殿更衣,临进殿时,转过头冷冷扫了眼底下跟着皇帝去紫宸殿的内侍们,只一眼便教他们浑身一凛抬不起来头来。
魏长砚丢了句“下去领罚”后,便回过头跟紧皇帝。
赵珩挑眉:“罚他们做什么?”
他递过干净妥帖的帕子给她擦手,答:“伺候不周,自是该罚。陛下还病着,怎么能淋了雨。”
她接过帕子睨了他一眼,调侃了句:“少监好大的官威,朕瞧着他们怕你甚过怕朕呢。”
他顿了一下,未见她有不悦之意,低声道:“臣不敢。底下人不懂事,臣帮着陛下管教管教,陛下若是不高兴,臣去把他们叫过来听陛下训导。”
赵珩摆了摆手,懒得管这些琐碎的事务。
待得换了衣裳,喝了姜汤,准备好生歇息片刻,魏恩朝却派人过来请她去麟德殿赏教坊司新编排的舞曲。
赵珩眉头几不可见地拧了一下,又舒展开来,对着魏恩朝派过来传话的内侍和颜悦色道:“朕知道了,过会儿子用了午膳便过去瞧瞧这次又有什么新花样,劳中官再跑一趟,让麟德殿那边先着人好生准备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