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宫市(1 / 2)权宦上位手册首页

听了吴氏一通诉冤陈情,上首的皇帝半晌不出声,其身旁的紫袍宦官更是上朝以来就未开过口。

裴相皱着眉出声问:“对宫市不满?”

赵珩垂眼敛去眸中情绪。

矛头果然如意料之中地指向了宫市,看来这京兆府尹杨昭林这颗棋到底姓魏姓裴还两说。

杨昭林言之凿凿:“确有此事。宫市一制已久,中官们出宫为陛下采买宫中日常所需,遇上一些奸商刁民,起了口角打斗起来见了血也是有的。”

裴相冷声道:“宫市乃是为陛下采买宫中日常所需,与酒楼有何干系?陛下年纪尚小,并不饮酒。今日论的是钱五的案子,扯宫市作甚?”

赵珩嘴角勾起浅淡的笑。裴文俭这哪是不让提宫市?分明是要把宫市的底给掀起来!

杨昭林张口欲辩,却半晌说不出话。

爱喝酒的自然不是陛下,魏常禄打着宫市的名头借着陛下的名义搜刮美酒,又哪里能说出口呢?

杨昭林被问哑了,吴氏却满肚子的话憋不住了,见这阵势,破罐破摔了:“陛下!民妇所言句句属实,回回宫市,酒楼都得献上一批陈年好酒,即便不是在宫市,中贵人们来店里喝酒也从未付过一文钱!”

话音落下,整个大殿都静了静。

郑直侧头盯着杨昭林,冷笑道:“这便是杨府尹口口声声的奸商刁民?”

杨昭林辩无可辩仍要梗着脖子强词夺理:“下官,下官说的乃是东西市目无王法与内官大打出手的刁民!”

“若不是那群中饱私囊的宦官肆意搜刮民脂民膏,以低价甚至半银不施强买强卖,商户怎么会不愿和皇家做生意?”郑直指着杨昭林鼻子痛骂,“杨昭林你身为京畿父母官,这般颠倒黑白,对得起京城一百零八坊百姓吗?我看你怕是和那群宦官勾结,私吞朝廷的钱拿去养你那群小妾了吧!”

杨昭林一张脸憋得通红,恼羞成怒:“信口雌黄!”

殿内气氛紧张,余光里魏恩朝并未有何动静,赵珩“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破天荒地和郑直搭话:“郑卿,你怎么知道杨卿家中小妾众多的?”

只要郑直不骂到她头上,听他讲话是一件甚为愉悦之事。

文武百官皆是一脸尴尬。

郑直黑着脸答:“回陛下的话,杨府尹前些日子养外室被其夫人追到衙门打一事,闹得全京城都知道了。陛下,这不是您该关心的事……”

随后他拱手躬身,正色道:“陛下,宫市一制积弊已深,有污圣名,有损民生。当下狠心革除旧弊,以正陛下清名,以彰陛下爱民之心!”

话音刚落,其身后那一排御史们再次跟着郑直下拜,齐声道:“臣等请旨,废除宫市!”

赵珩按捺着越跳越快的心跳,垂着眼不说话,仿佛眼前事还不如京兆府尹后宅纳了几房小妾有趣。

眼角余光里,魏恩朝停止了转动手里的佛珠串。

接着,殿中不少青袍绯袍的文官接二连三地下拜请命:“陛下,臣等请旨,废除宫市!”

稀稀拉拉跪了一片,最前排紫袍的裴相回过头看了一眼,不轻不重道:“宫市一制已久,不可轻易更废。诸位还是先就事论事,解决今日登闻鼓响之冤案罢。”

言及此,裴文俭转过头对着上首道:“陛下,臣以为,京兆府办案不力,当由大理寺承接彻查此案,将大胆杀人狂徒正法,以儆效尤。”

裴相的话可不能置若罔闻,赵珩转头看向魏恩朝,问:“尚父以为呢?”

未料魏恩朝侧身对她俯身作了个揖:“陛下恕罪,老奴治下不严,让底下那群贪财的兔崽子钻了空子,污了陛下的清名。日后宫市便由老奴一手盯着,断不会教今日之事再度发生。至于钱五的案子,调来调去换了衙门反而不熟悉,便着京兆尹重新彻查此案罢。”

言语间,竟是两边都不同意了。赵珩暗自咬了咬牙,正欲开口之时,御史大夫郑直带着底下那片御史文臣再度跪伏请命。

“陛下,万万不可,臣等请旨,废除宫市,清圣名,慰百姓!”

群臣齐声叩拜请命,震得赵珩一腔血液都沸腾起来。

要说郑御史一战出名,是去岁冬日时血溅丹樨。

京城冬日严寒,年迈的兵部尚书染了风寒,请致仕还乡将养了,魏恩朝便盯上了兵部尚书一职。他手里握着兵权,却仍要受兵部直辖调管,束手束脚,于是拿着玉玺便给自己下了旨接任兵部尚书。

满朝文武哗然却无人敢忤,御史进谏的奏折一沓沓进了中书省便石沉大海。屡次上谏无效,郑直便领着御史台一众御史跪压含元殿,请皇帝收回旨意。

武将有武将的气魄,文人有文人的风骨。郑直磕破了脑袋,血染了丹陛,逼得魏恩朝不得不正视文人的口诛笔伐。他用斧头抢去的大权名不正言不顺,一面瞧不起文弱书生,一面又怕天下文人群起攻之,反倒给了地方藩镇们起兵清君侧的由头。

于是在群臣们的抗议下,那道旨意终究做了废。

眼下群臣请命废除宫市的局面也不是一朝一夕酿成的,百姓积怨已久,今日都大大剌剌地闹到朝堂上来了,哪是一句治下不严便能了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