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的那一声叫喊,分明就是舅母。
洛紫有些为难,这下雨天,家里是怎么了?难不成真的出事了?
思及此,她也不再想太多,叩响了门环。
没一会儿,赵宏盛从屋里出来,身上简单披了一件旧蓑衣。
他瘸着腿,站在院中愣了一下,随即赶紧去开门。
“舅舅,这位是范家的公子。”洛紫介绍了身旁的人,随后便轻巧的直接跑到不大的门檐下。
范阅辰撑伞,心道童养媳这个时候倒是动作轻巧了?
赵宏盛强压下一肚子的怒气,看着门外的公子。
一身气度非凡,并不言语,独撑着一柄伞立在雨中。
“公子?”赵宏盛猛吸了一口气,眼前人就是当年范家的孩子?那现在不就是伯府里的世子?
他刚才的怒火早已经惊得烟消云散。哪里会想到,人家这种身份的人会来到他家门前?一时间竟有些不知所措。
“公子,您请进。”赵宏盛将院门大开,站去一旁,请人进来。
“叨扰了。”范阅辰微微颔首,便抬步跨进院中。
赵宏盛怎敢怠慢?赶紧将人请进上屋。
而屋中,蹲坐在墙角嚎嗓子的苗氏,见了有人进来,也赶紧收了声。一双干松的眼睛打量着来人。
“这位是范家的公子,来咱家这边坐坐。”赵宏盛赶紧给自己的婆娘使眼色,“你去伙房烧壶水过来。”
“啊……哦!”苗氏连忙应下,起身出了屋,也不管外面正下着雨。
洛紫随着苗氏一起进了伙房,见着舅母根本就是好好地,一点儿伤都没有,方才一定又是在跟舅舅闹腾。
锅里填了水,锅灶一旁是先前拿进来的柴火。
洛紫便找了小凳子坐下,在灶堂里生火。很快,冰冷的灶膛就起了热烈的火苗儿。
苗氏站在伙房门处,朝着上屋看着,嘴里不停地啧啧出声。
“我这辈子都没敢奢望能见着这般人物。”她倚着门框,手里拿着水瓢,“果然是高门大户家的,不得了!”
洛紫添了些柴进灶膛,“舅母,表姐呢?表哥回来了没?”
这一句话让苗氏直接垮了脸,转过身来,看着洛紫的眼神都变得尖锐。她可不喜欢这个外甥女儿,整个就一丧门星子。
“你哥出去了没回来,你姐去找了。”她把水瓢扔进水缸,没好气道。
洛紫也知道苗氏不喜欢她,所以她通常也不多说话。只是下这么大的雨,赵玉莲一个姑娘家在外面,世道这么乱!
苗氏坐在一旁,转了转手上的铜镯子,眼神落去坐在灶前的单薄身影上。
她又往上屋看了看,仔细回味了下,便转了转口气,“丫头,范家公子为何会跟着你来咱家?他几时回的淄城?”
“前些时日回的,今儿是去为已故的范夫人上坟,路上下雨了,就过来避避。”洛紫道。
苗氏哦了声,干脆坐到洛紫边上,“就一直让你跟着?”
洛紫看去苗氏,见人笑得有些奇怪,便不解道,“东西要有人提啊。”
苗氏哼了一声,一副看透世间事的模样,“当你舅母好糊弄?”
“我没有。”洛紫低头烧火。
这时,赵宏盛进了伙房,不带好气的瞪了一眼苗氏,对着洛紫道了声,“丫头,你跟舅舅过来下。”
洛紫扔下火棍,跟着赵宏盛到了厢屋。
厢屋不大,就里外两间的样子,里间原先是洛紫跟赵玉莲住的,外面这间就是放杂物,赵宏盛做木工用。
赵宏盛叹了口气,走到墙角坐下,伸手捶打着自己的腿。
“是不是天不好,腿又疼了?”洛紫问。
“老毛病了。”赵宏盛道,“这雨一时半会儿的,我看停不了。公子不会有急事儿吧?我看他和那位车夫一直商量着。”
“舅舅,表哥他怎么了?”洛紫看出了赵宏盛脸上的愁苦,今日没去上工,只能是因为赵安庆。
闻言,赵宏盛摇着头叹气,“造孽啊!他就是来赵家讨债的啊!”
洛紫心中感觉很不好,她从没见过舅舅这样,甚至她看到了他眼中的闪烁……舅舅一直以来都是家里最坚强的那个。
“那个!”赵宏盛指着地上的一个木匣子,嘴唇开始发抖,接着收狠狠地捶打着自己的胸口,脸上全是痛苦。
“舅舅!”第一次见赵宏盛这样,洛紫有些害怕。
她蹲下,捡起地上的空木匣子。那是一个年岁有些久的木匣子,但是做得规整,一看就是出自舅舅的手。
赵宏盛掉下两行老泪,本就黝黑的面容此刻变得苍老憔悴,耳边竟是生了白丝。
“舅舅对不起你。”他一个大男人,现在什么也顾不上了,就这样在一个小辈儿面前痛哭流涕,满是悲伤。
“银子……”赵宏盛绝望的闭上眼睛,浊泪滚滚而下,“被那畜生偷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