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沉默了,不知道该怎么回复他的这份感情。但是也很清楚,现在千万不能不做任何回复,于是只好僵硬地回复他,“好的。” 于皓泽估计是推算了下伦敦时间,问我,“你怎么还没睡?” “被子有点薄,所以睡不着。”其实原因不止一个,甚至许舒桉那才最重要。说了吧,感觉对不起我嫂子似的,不说吧,瞒着我哥也不大好。 “你一个人住?有室友吗?” “有的,我是与另外两个女孩合租的。” “那这样,如果她们还没睡的话,你可以去找她们借床厚一点的被子。” 对哦,我刚才怎么没想到,“我出去看看。” “去吧。” 把手机往床上一扔,向卧室房门走去的时候,我懊恼刚才为什么不及时打住与他的聊天,还聊到什么被子薄的问题,真的是。我一直以为我和于皓泽会友谊天长地久,可他对我的关心显然超过了普通朋友的程度,是不是喜欢还不好说,但就这个进度而言,有些奇怪。 来不及深想,我已经站在了许舒桉的卧室门外,伸手轻敲了下门。 “东瑜?” 为什么这么笃定是我?Coral刚刚在我翻来覆去睡不着的时候好像也回来了。 “是我。” 她打开门,“你刚才是不是在好奇为什么我会只猜了一个你?” 一时间,我略显局促,难道是她已经想起来我们以前见过了?而后迟钝地回复道:“是的。” 许舒桉温温柔柔地绽出一个微笑,明媚而又生动,卧室里的灯光在遇上她的晶莹闪耀的目光便会瞬间黯然失色。我越来越怀疑是不是我的记忆出了点差错,要不然就是她这些年变化太多。尽管曾经的她也很漂亮,可那时她的漂亮是含蓄的,是低调的;而现在,她的美是夺目的,如果再对人粲然一笑,那么,哪怕是一个女孩子都会移不开眼。 “因为Coral敲门的声音大概是你的十倍,我就算是睡着了,也会听见。而你的敲门声太轻柔了,如果我带上耳机听歌的话,是一定听不到的。”她见我这么晚来找她,或是有什么要紧事,于是善解人意地问道:“你现在需要我的帮忙?” “嗯,我那儿只有一床薄被,衣柜里的又太厚了,盖着都不合适。所以,我就来问问你有没有多余的被子。” “你等下啊,我去找找。”她转身疾步走去,走了几步又冲站在门外的我说:“或者,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以进来参观下我的闺房。” 当然不会介意。 许舒桉的房间很自然,自然是怎样的一种形容呢?就是算不上整体,但也绝对谈不上凌乱的样子。房间靠窗户的地方摆着她的画架,一幅颜料未干的画挂在上边。看来她刚刚是在作画,可被我打断了,难道不会觉得生气么? 等她把被子塞进我怀里的时候,我忍不住问她,“刚刚你画画时被我打断了灵感,但是我并没有看出你生气了,能告诉我你是怎么想的吗?” “画画没那么多灵感的,况且刚才我只是日常地训练,所以根本没有什么被你打扰了然后为没有生气的说法。” “这样说来,是我对‘灵感’这次有误解。”抱紧了她的被子,“谢谢你的被子,恰恰适合这段时间的气温。” “感谢的话以后就别和我说了,这个国家的人都太绅士了,我听了太多的‘谢谢’,心里反倒不自在。” 我不置可否地笑着回她,“好的,我尽量。” 回到卧室,跟于皓泽回了句,“你的建议很好,我已经借到被子了。晚安吧。” 他几乎是秒回,“那就好,晚安。” —————————————————— 周日,课题研究得以暂停,小组的人本想一起去聚个餐,只是后来有两人都有事,于是这事就不了了之了。 这不,我利用好不容易闲下来的周末打算去趟大英博物馆,可往往事不如愿。我刚出了门,林娜一通电话就打过来了。 一上来就问我,“你现在在学校不?” “不在,我刚出门,准备……” 林娜迫不及待地打断我,“东瑜,我刚听说你们考古系今天来了位帅哥,正在北礼堂呢!你怎么不来围观围观?” “可我现在想去一趟新牛津大街,估计是没那个荣幸了。” “去牛津大街?”她略微联想了下,“你准备去大英博物馆?” “嗯嗯。”梦寐以求的地方,来这儿有一段时间了,终于有时间肯定想过去看看嘛。 但很显然,林娜并不会理解我,“博物馆就在那儿,你去或者不去,它就在那里,又不会消失。可是帅到极品的小哥哥不是想见就能见到的,你不会想做拣了芝麻丢了西瓜那样得不偿失的事吧?”她的这番话真是精品,前一句改编扎西拉姆多多那篇曾被冠以仓央嘉措之名的《见或不见》,后一句还用上了歇后语。 不过基于她这番话里出现的漏洞,我还是忍不住回道:“第一,博物馆是会消失的,没有什么是永恒的;第二,去博物馆的所见所闻所思,可不是见一个极品帅哥就能比得上的。” 我的话还没说完,她的控诉就冒了出来,“东瑜,你这是狡辩!” 我哭笑不得,揉了揉脑门,现在到底是谁在狡辩。 林娜接着耍无赖,“来嘛来嘛,我都找人给我们占了位置了,你不来真是很对不起那个被好多女生紧盯着的位置啊!” —————————————————— 四十分钟后,我不情不愿,磨磨蹭蹭地到了大礼堂门口。 林娜领着我从礼堂的一个侧门进去,我们刚坐下,刚抬起头看向礼堂中心的她一瞬间垮了脸,“那个帅哥哥怎么不见了?怎么换了个颜值天差地别的大叔继续讲?” 一阵无语凝噎,我都放弃了去博物馆参观,然后现在的情况居然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她问了问坐在她另一边的同学,然后转身一脸沉痛地告诉我,“东瑜啊,你害的我连亲眼见那帅哥一面的缘分都没有了。你磨蹭了这么久,就刚刚我接到你的时候,他恰好离开了,都不带预告一波的吗?” 我继续一阵无语凝噎,到这儿还被她埋怨? 难道你刚刚不能自己先进去看么?我满脸黑线。 对此不以为然我开始百无聊奈地掏出手机看资料,心里满是大英博物馆,满是罗塞塔石雕、帕特农神庙石雕和圆形阅览室…… 掌中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还好刚才进礼堂之前开了静音,不然我现在就有成了万众瞩目的格格不入者了。 掐断电话,我点开和尚没的微信对话界面。 “我现在在学校礼堂,所以不方便接你的电话。” “嗯。” 我开始等着回复他,可他并没有如我意地先问我任何的话?真是奇怪,这是他打电话给我,一声不吭是什么意思? “找我有事吗?”终究是我先打破了双方都不再开场的局面。 然后我很清楚地看见“对方正在输入”好几遍。 终于,尚没的回复出现在屏幕里,“前几天我都没跟你联系,结果你也一样。” 我条件反射般地回复他,“因为我也忙啊。”论文虽然由我们四个人分工合作,但也够忙一周的。 “我不是因为忙才不联系你的。” 尚没的辩解在我看来莫名其妙,我们有经常联系的必要吗?没有。我们不忙就应该联系对方吗?不是。所以,他的意思我是真的不明白。 正想着该如何回复他的时,他又发来:“上次跟你联系后的第二天,我去了云南一趟,落脚点是一个荒僻的山区,信号不好,所以连着几天没联系你。” 尚没是在解释他为什么没联系我的原因,而我这几天却丝毫没注意这件事。 “你去山区做什么?”我承认自己再一次做起了乌龟,还十分脑残地转移了话题。 “为了一个古盒。” 他应该没察觉出来吧,我暗自庆幸着,然后继续回他,“哦。那你不是一个人去的吧?” “嗯,还有随行的人。” 隔了会儿,我的回复马上即将被窝我按上发送键送出去的时候,尚没又一次毫无征兆地拨通了我的电话,知道躲不过的我离开座位,出了礼堂悻悻然地接起。 “东瑜,不要这么生硬地转移话题。”尚没即使是在愠怒的情况下,口吻仍然是轻柔而缓慢的。 “那我应该说什么,说很抱歉,这几天都没主动联系你吗?”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生气,生谁的气,反正语气变得有些冲了。 尚没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然后安抚暴躁的我,“你别生气,我不是那个意思。”他的话停在这里,片刻后,再次传了过来,“我只是有点失落,在手机恢复信号之后,没有你的任何信息。” 他失落了,因为我失落了。 我顿时不知所措,像一个做错了事的小孩,真心地向他道歉,“对不起,我没想过我们要那么频繁地联系。” “你还是在让我失落。”他徐徐的声波就这样,隔着漫长的距离,清晰地传进了我的耳朵,振得我耳膜嗡嗡作响,很难受。可是,他的声音的分贝分明又那样小,小得只在我的心上掀起了一阵微小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