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饭吃到最后,我与老板娘互留了联系方式的时候她把她女儿的电话号也一并给了我。 在填备注的时候,我们交换了姓名和籍贯。她得知我是D市人时,说他先生也是那儿的人,不禁感慨有时候这世界还是真的小。 又聊了一会,老板娘想到我才刚到伦敦,估摸着我正在倒时差,于是就叮嘱我早点回去休息,再晚几个小时治安就堪忧了。 出门在外还能得到他人的真切关怀,一股暖流流进心田,我伸手抱了抱她,“谢谢你们的款待,我会经常过来的。再见。” “再见。” 暮色四合的伦敦美得很动人,可刚吃饱的我有点困,根本没有欣赏景色的闲情逸致。 回到学生公寓后,我简单洗漱了下,就扑到了床上。本来以为自己已经很困了,应该倒床就睡才对,可当我裹上柔软洁白的被子的一瞬间,脑子却猛地清醒。无奈地叹了口气,我拿过手机检查未读消息。 下午四点多的时候于皓泽发来一条“你到了没?”的微信。 于是我开始编辑:“抱歉,一直没来得及检查信息。我三点半就到伦敦了。”发完才想起这会儿国内接近凌晨两点,刚准备退出,于皓泽的回复却到了。 “嗯,知道了。你早点休息,调好时差。” 这话该我对他说才对吧,他在国内凌晨一点都还不睡觉是怎么回事。我不禁好奇他晚睡的原因,于是指尖动了几下,发了消息问他,“你为什么还没睡?” 他解释,“我也不想熬夜,但导师布置的论文比较费时,现在正在到处查着资料。” 我安慰他,“忙起来都是这样,不过你们医学生是不是经常熬夜啊?” 于皓泽这样回我:“你是不是对医学系有什么误解?” “难道不是吗?”我反驳。 “其实没传言中那么夸张,不过是对比其他专业,医学系对学生的要求比较高而已。” 考虑到和这个肯定是学霸一枚的人讨论医学系学生到底是不是真累有失公允,于是我没继续反驳他的话。 虽然我现在睡不着,但也不能继续和他闲聊啊,毕竟人家有正事在忙不是吗,于是我斟酌地回复这个心系我的安全问题的男生,“那你继续忙吧,不过不要忙通宵哦。我下了。” “好。”他的回答倒是简洁。 退出聊天界面,看到有一个请求加好友的,点开一看,原来是尚没。 指尖一点,便添加成功了。接着,他竟然发了条语音过来。 我无声微笑,在北京时间凌晨两点没睡的人,又何止在倒时差的自己,单单一个熬夜写论文的于皓泽还不够,尚没也没睡。 我轻轻点开。 在寂静的房间里,他温润的声音响了起来,“你总算通过我的验证请求了。” 然后他的第二条语音到了,“东瑜,你让我等到现在,打算这么补偿我?” 这人怎么一次一个样,第一次见面彬彬有礼,第二次虽然有点霸道地阻止了我喝大爱的柠檬茶,但总归是绅士风度,这次怎么成无奈了?我只是没及时查阅消息而已,哪里是我让你等到现在的。再说了,如果你有事要找我的话,打电话就好了啊,何必弯弯绕绕地先加微信。 我坚信自己没错,也用语音回他:“我需要补偿你的条件是不成立的。尚没,你得清楚的是,我仅仅是没来得及在第一时间回复你而已,你等到现在完全跟我没有直接关系好吗!” 他不再发语音,而是,直接打电话过来。 没等我开口,他就先发制人,“现在已经很晚了,我脑袋昏昏沉沉的,比逻辑思维的话是肯定比不过你的。但是东瑜,你要记住的是,我等你一个回复,能从估计你下飞机那会儿一直到现在。” 我忽然发现现在的自己暂时失去了表达能力,这简直比失去逻辑思维更可怕,因为我居然回答了一个“嗯”字给他。明明是他说他的逻辑思维比不过我,可刚才的我……难道也是因为生物钟也处在凌晨的原因? “今天你在那边安顿下来,应该早就躺在床上睡着了才对,怎么现在还回复我?” 大哥,您刚刚才说过您的逻辑不清,那请问现在这问句是要打自己的脸么? “我现在就躺着了啊,不过估计是因为认床的缘故,所以睡不着。” 尚没声音一紧,问我:“试过听纯音乐入睡吗?” 我紧了紧被子,蜷缩得更像个孩童,“听过,效果也不错,不过之后会做梦,做整晚的梦。”我故意加重了“整晚”两个字的音。 尚没将信将疑,“你说的是实话?” “嗯嗯,大实话。所以我才宁愿睡不着也不愿意听纯音乐入睡。” 他再提出一个屡试不爽的方法,“那你买了牛奶没?” 我笑,“我吃晚上时喝了牛奶的。” “你想听睡前故事吗?”他像是在问一个小孩子。 “我要听《一千零一夜》。”说完又觉得听睡前故事什么的有点太亲密的意味,于是正打算再说点什么挽回这句话。 那头的尚没已经当了真,柔声答应下我的要求,“好,等我一下。” 隔着遥远的距离,通过电话,我听见他那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估计是去找书去了。我连忙叫停,“刚刚我只是开个玩笑,那别那么认真。现在这个点,我们都该自我催眠着睡觉了,讲睡前故事的话,万一你越讲越兴奋,我越听越起劲了怎么办?” 尚没停下急促的脚步声,也不恼怒我刚才的玩笑,而是开口认同我道:“也好。那晚安,东瑜。”他轻快地与我道别,再一次在最后加上了我的名字。 在伦敦的第一个夜里,我脸红着问他,“你怎么现在总喜欢在最后加上我的名字?” “不可以吗?”尚没感到奇怪。 我可以吗?我问自己。当然不是,“不是,只是有点奇怪。” 尚没轻笑出声,“有什么好奇怪的,我这不都是跟你学的吗?” 我认栽,教会尚没这种学习能力之强,可以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人,是我的失误。可我当时就只是想单纯地跟他认真地道个别而已,没别的意思。 “那这事怪我。晚安。”对尚没说话时,我的声音总会多添那么几分柔和,这实在是有点别扭。 挂上电话,定了明天六点的闹钟,开始自我催眠,数羊数到不知道多少了的时候,终于迷迷糊糊地入睡了。 我当然没有睡到六点,毕竟昨天晚上正式睡觉的时候才八点不到。 凌晨四点的伦敦,极其静谧。 我朝落地窗走过去,挑开帘子,楼下行人稀少。 转身去客厅,取出行李箱里的笔记本电脑,连上网后,登录微信,点进与白瑾的聊天界面,问她,“在上课没?” “今天上午没课。” 我了然,接着发了个视频邀请过去。 不一会儿,她的脸出现在屏幕上。 “东瑜,你那边现在是凌晨吧,怎么起这么早?” “倒时差嘛,昨天睡得早。你忘了开美颜了吧,黑眼圈挺吓人的。” 白瑾凑近屏幕了一点,似乎可以看得更清楚,“你不也一样吗,面色蜡黄,神情憔悴。” 我俩兴致勃勃地互损对方。 我大笑地终止这种有害对话,“打住打住。我们还是正常说话比较好。” “行。”白瑾爽快地应下,接着说道,“那什么,你租好房子了没?” “我昨天才到好吧,当然是先在学生公寓里住下,打算今天开始找。这里的学生公寓设施听齐全的,唯一的不足就是收费比较高。” “嗯。”她开始语重心长地叮嘱我,“现在好多留学生在国外遇害的消息,你一定得擦亮双眼找个靠谱的房东。” “知道啦,出国前我妈念叨了不止一次好吧。” “那是因为我们一致认为你的安全防患意识太弱。” 我一愣,其实并不,我只是相信概率而已。倒霉过一次,总不会再碰上那样的事了吧。也不是概率,怎么说呢,经历过被浸过□□的毛巾捂住耳鼻的我总归是相信人性的。这或许十分矛盾,但如果事事谨慎过度,我怕是会永远活在回忆的阴影里走不出来了。 “嗯嗯,不过你是不是忘了我之前还辅修了行为心理学。”再说,那年的事并非是我识人不清所导致的。 白瑾嘟嘟嘴,“我关心你嘛。” “你几点去吃饭?” “吃饭哪有你重要,不急不急。” “你不饿我饿,行李箱里就放了几袋饼干,我得去拯救下我的胃。” “那好吧,我也去吃饭了,拜。” “嗯呐。” 刷着《少年谢尔顿》,就着昨晚回来顺手在自动贩卖机买的矿泉水吃完了饼干,略显悲惨的情形跟我昨天吃蛋炒饭的情形真是天壤之别。 等到六点过,我收拾了下,出门寻了家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走进去买点吃的和生活用品。 便利店里除了我还有一个与我年纪相仿的黄发白种女生,穿着时髦的皮衣皮裙。我不急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宽松似孕妇装的裙子,有些自惭形秽起来,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这句话真是不假。 扭过头不去看她,我提着篮子继续采购着。 走了几步,我从货架上拿起一盒鲜牛奶,检查了确定是新鲜日期后放进篮子里。 那个女生不知道怎么地突然出现在我身旁,看完我刚才的举动,略显嘲讽地对我说了一句,翻译成中文,意思就是“你做了一件浪费时间的事。” 我也不因为她的唐突感到生气,好脾气地回她只是我的一个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