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这样。”他敛眸,”对不起,我出车祸后忘了很多人和事。” “墙上的素描是你画的吗?” “听他们说是我以前画的。” “你不记得画中的人是谁了吗?” “我最近觉得或许并不存在这个人,不然怎么会在我为画像的时候戴着面具。”他扶着额头问我:“我们以前见过几次?” “两次。”一次的关系太浅,来看他的理由说不过去,次数越多谎话就越不好收场。 “为什么你给我的却是强烈的熟悉感?”他不是在问我,而是在自己矛盾着。 房间虽然大,但却只有一把椅子,就在画像的正下方。 “你叫什么名字?”他忽然开口问道。 “东瑜。” “是那个yu?” “周瑜的瑜。” “真的不记得了。” “没事,都说了我们只见过两次。” “谢谢你来看我。” 他的言下之意应该就是我可以走了,虽然我应该感到雀跃,可心里却有种说不明的失落感。 “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转身朝门走去,一步一步伴随着声响,尽管我已经尽了最大努力放轻了脚步。 “等等。”身后的人叫住我,在我的手刚扶上门把手的时候。 我站定,手却没放下,等着他的后话。 “你还会来吗?” 我刚想开口回答,但他仿佛不想听到答案,“这段时间我情绪不太稳定,等我恢复了,我去找你行吗?” “好。”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他的话带着请求,甚至是乞求,鼻头猝不及防地一酸,我差点为这个素昧平生的人流下眼泪。 等鼻尖的酸意缓解后,我才转动把手。 下了楼,管家问我∶“现在要送你回家吗?” “那就麻烦了。” 刚到家,打开手机,发现有新短信。 “东瑜小姐,谢谢你,尚没现在好多了。” 我这才知道他的名字——尚没。 这天晚上,我又梦到了那个诡异的梦境,那双黑曜石般的双眼依旧闪烁着光芒,只是,这次他还是被铁链束缚着,我再也不敢靠近,因为梦境太过真实,我怕他向上次那样消失不见。 尽管那仅仅是一个梦,一个自始至终或许都只有我存在的梦。 一大早,我被一个怎么掐也掐不断的电话给吵醒,就差按下关机键那步了。 “喂?”我没好气地接起。 “组长,你家的防盗门是有多隔音?我们敲了半天都不见你开门。还有,门铃坏了也不知道换,打你电话又不接,我们都怀疑你是被人绑架了!” 他的声音很大,充斥着我从未听到过的怒气。 “我睡得沉的事实你们不是都知道吗?” “可你一向早起的习惯我们也知道啊!” “这不才……”我把手机拿到眼前看了眼,“什么?都九点二十了!”睡意顿时全无,这么多年形成了的生物钟居然坏了。 “你才知道?不跟你瞎掰扯了,你快整理整理过来给我们开门。” 我一听他的口气,气不打一处来,于是冲电话那头不知身份的人吼道∶“反了你了,居然让我过去给你们开门,有本事下次理论成绩和实践成绩都高过我,组长的位置我给你!” 我这人平时发火次数很少,可是这样,我发起火来的火-药味就会很浓。这就好比在温度恒定的情况下,溶液里氢离子的浓度和氢氧根离子浓度乘积为定值一样,我也是凡人,所以火-药积蓄量与常人无异。 “开玩笑,开玩笑,小的以后还得仰仗你不是?” 衣柜里稀稀拉拉地挂了几身衣服,还都是上次闲来无事自己搭配着挂的。 虽然不想按照陆川的要求快点拾掇,可能让他们一起过来的事肯定不简单。 门刚开了一条缝,我就看到了一个不速之客——林教授,他来得不是时候,而且一脸阴沉,就好像乌云密布的天也许下一刻就会下起倾盆大雨一样。 “林教授。” 他瞪了我一眼后径自走进来,也不坐下,就立在那儿。 然后秦远澈他们跟着进来了,也是站着。 我站着,手不知道该往哪儿放,于是拿过桌子上的龙井朝饮水机走去。 “二组在手钏做得可比你们的精致,经教研小组开会,决定公派二组全体成员出国。” “恭喜。”我心口不一。 “你服气吗?” “不服气。” “为什么?” “二组违规了。” “你终于说出事实了,好一个包庇对手的丫头。忘了告诉你,教研组的会明天才开,另外,二组也主动向我承认错误了。” 我这才知道自己原来被他们合伙戏弄了,想发作一时也找不到对象,毕竟余怒仍在的林教授还在不是。 周末,教授递给我一张交换生申请表。 接过申请表后我兴致挺高地问他:“其他人的表格不一块儿给我吗?” “就只有你一个人。” “什么?不是说全体成员吗?” “学校哪有公派我们系学生出国的先例,这次交换生名额是我好不容易才争取过来的。至于上次为什么骗你们,实在是迫不得已。” 出了教研室,我拿起表格看了看,终究还是将它折好,然后小心放进衣袋里。 中午在食堂吃饭的时候白瑾突然问我一句∶”你今天便秘了吗?” 我差点吐了出来,平复下来后惊讶地反问她:“你早上一定吃错药了。不是我说你,医生开的药怎么能随便吃呢?都不用尊重医嘱的吗?你说话怎么突然变怎么生猛了,以前那个白瑾是有双重人格吗?” 她狠狠地剜了我一眼,“不是我吃错药,而是你一副便秘样。” 我只好从实招来,一边说,一边注意她的神情。 “东瑜,有时候我真羡慕你。” 我被她突兀的话吓得不轻,以为她是因为不能同去而介意,于是问她:“你怎么了?” “没怎么,我只是觉得你比我们都洒脱,得到或者失去什么都可以不在乎,但我们不能。不过好在我们对考古的兴趣本来就没你高,所以也不会有太大的遗憾。”白瑾的话题一转,“话说等你回国就大四了,要是还是孤家寡人一个,我们俩就凑合着过吧。” “别,我的性向挺俗气的。” “我开玩笑的,那啥不是说了吗,我马上就会单恋上一个人。” 我无语了,她果然信了那个人的话。 交换生日期从今年十月初到明年九月底。算算日子,在国内还剩四周的准备时间。 周末,我捎上白瑾他们回了趟家。 地铁上。 “上次去组长家蹭饭还是大一劳动节那天。”陆远对吃饭的记忆那是相当好。 “阿姨的鱼香肉丝是我的最爱了,要不是她们经常在外面出差,我一定会经常去你家蹭饭的。”白瑾也是一吃货。 “他们在家不是每天都会做一桌子菜的好吧,这次完全是因为我这个月月底就出国了。” “我们放寒假的时候去看你吧。”秦远澈突然来了一句。 “行啊,随时欢迎。” 地铁上人不多,可也不少,不太吵,可也绝对算不上安静,所以我实在没想到于皓泽会听见我们几个人的谈话声,然后还寻着声源向我们走来。 “你从哪节车厢过来的?”我问他。 “这节车厢后面的第二节。”他握住我身边的扶手,“你月底要出国?” “嗯。” “什么时候回来?” “大约明年这个时候。” “不问问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笑。 “你记得上次我问你要照片的是吗?那时候我遇见一个小学同学现在就在我们学校,我们聊起了你,然后她恰好见过你,于是我知道了你在A大,也在这个城市。” “那我们应该会早些遇见才对。” 他看了下手表,然后问我:“回家吃饭介不介意带我一个?” “你有时间的话就一起吧。” “好。” 掏出钥匙开了门,领着四个人进去的时候我爸放下电视遥控器看向我们,好吧,其实那个宾语是于皓泽一个人。 “叔叔好。”四个人异口同声,不知道是不是加了一个人的原因,画面十分奇怪。 “你们好,都去洗洗手吧,饭菜马上就好了。” 他们四个去了卫生间,而我得去厨房帮忙。 “小瑜啊,今天新来的那个男孩子是你交的男朋友?” 最近怎么总有人误会她有了男朋友。 “不是。” “那他是你们学校的吗?看着比你们要大一点。” “是A大的,现在研一了。” “我看着小伙子人挺不错的。” “妈,你又花痴了。” “我没跟你开玩笑。你都快二十岁的人了,还没谈过恋爱,说出去我这脸都不知道往哪儿搁。我不是说你啊,你小学那会儿都会给男生写情书了,可现在却连初恋都没交托出去。” 妈,你是不是对我当时写的那几首情诗有什么误解,那根本就不是写给男生的情书好吗! “我觉得吧,妈你平时还是少看点偶像剧比较好,初恋这种圣洁而美好的东西不是随便可以交付的。你女儿现在还没恋爱那是没遇到合适的,你就别瞎操心了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