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天不遂人愿。
她觉得很简单的一件事,在别人看来,还真未必。
“认错?”夏侯寒石朗声大笑起来,轻蔑斥道,“好厉害的一张嘴皮子,这无中生有的滔天罪名,仅凭你们动动口,就要扣到我头上?还摆出一副悲天悯人的架势,想要原谅我,真是和杨牧成那伪君子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让人恶心!我夏侯寒石敢作敢当,做了的事必定会认,而子虚乌有的罪名,那便绝不会认,当断水剑是软柿子么?”
他很明白,如此局势,一旦松口认错,那便会众口铄金,三分错也会被渲染成十分错,退一步是会粉身碎骨的,哪儿有诚心道歉就能被所有人谅解这么便宜的好事,要想留活路,就得咬死了不认。
两个截然相反的说辞,最具迷惑性,也最公平。
不出他所料,湖岸重新低低喧哗起来,不少人将视线从他身上转移到塔顶的薛靖七,带有考究的意味,还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兴奋。
楚中天心里暗道一声糟。
心如鼓擂。
“那你怕什么?”薛靖七沉默一瞬,话音却无波澜,依旧冷淡。
“怕?”夏侯寒石咀嚼了一番,沉声道,“人言可畏。你被编排同楚子钰那小儿颠鸾倒凤,不也立刻出面澄清,试图切断流言么?可结果呢,没什么用,大家还是会好奇你们之间是否真的有过那种事。夏侯爱惜羽毛,不想步你后尘,走到哪儿都被人议论指点,是同道相残、害死杨牧成的小人,因此闻听风声,及时出面止损,难道做错了么?”
“人言可畏,确实。可你在我爹背后捅刀,又放火烧山派人围剿我们那么多弟兄,也是事实,不过是仗着死人无法从坟茔里跳出来当面与你对质,便肆无忌惮起来,咬死了不认。”她颇有耐心地继续回应。
“只许你咬死不认和楚子钰的肌肤之亲,不许我咬死不认和杨牧成的反目成仇?”夏侯寒石梗着脖子,话音嘶哑,怒火已压抑不住。
“这是一码事么?”薛靖七被气笑,觉得夏侯寒石一把年纪了脑子还跟个不熟的大西瓜似的,无所谓地摇了下头,“好,若你非要将这两件事扯上离谱的联系,那我也把话放在这里。别人心里怎么想我和楚子钰那家伙,我根本不在乎,无论把我想得多么放荡和不堪,和谁有多么痴缠,那都是他们自己下流龌龊,我看不下去想去拉他们一把,拉得动算件功德,拉不动也就算了,烂泥塘最适合王八摇尾巴,我瞅着还挺乐。所以我并非咬死不认,只是相信谣言止于智者。”
“可你这生怕别人知道,还咬死不认的……是做贼心虚。不想认,也没关系,我们打一架。”她微微俯身,笑意不改,手指在剑刃边缘拭了下,擦出条血线,舒展肩膀,歪着头认真说,“我打到你跪地认错。我爹在天之灵估计不认同我这么做,但我年轻气盛,此刻被人厚颜无耻到,也顾不上什么尊老的礼数了。”
夏侯寒石的眼神骤然阴鸷起来,杀意四起,散入满天水雾。
两岸人声重又鼎沸。
一片剑拔弩张的混乱之中,其貌不扬的一人混在其中,扭头望向塔顶之人,眼里藏着笑,有火焰在飞燃。
薛靖七,你可真没让我失望。
我好像更喜欢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