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蝴蝶去三楼舞厅胡乱找了三个包厢,又安排了三个舞女,好歹安顿了三个野蛮人。
然后他带着腾飞去二楼的大世界戏院。
在淞沪大战期间,整个大世界娱乐场都被顾先生和正始改成了难民营,戏院也不例外。座椅都拆掉,存在一个仓库里。后来被日本鬼子的飞机扔炸弹给炸毁了。
等到战事结束,韩上云派花蝴蝶接手大世界娱乐场。
此时上海被日寇占领,法租界成了孤岛。各地有钱的中国人都跑到法租界躲避战祸,醉生梦死,刺激了娱乐业的畸形繁荣。花蝴蝶连忙翻新改造大世界戏院,观众席安上了崭新的弹簧座椅。又在观众席后排区域改造了六个贵宾包厢,把法式扶手椅换成了法式长沙发。
跟楼上舞厅的贵宾互动包厢一样,长沙发也是特制的。柔软宽大,轻轻一按按钮,沙发靠背就可以放倒,可以当床用。花蝴蝶生财有道,大世界的贵宾包厢是他的摇钱树。
他带腾飞走进戏院的一个贵宾包厢,介绍一番,问道:“威士忌阳仔,咋样?这里合你老人家的意么?”
腾飞回答:“不好。我不要包厢。看看别的房间。”
花蝴蝶挠了挠头:“二楼只有这么几间包厢可以睡觉。没有别的房间了。”
“你带我转一圈我看看。”腾飞坚持道。
花蝴蝶没办法,只得硬着头皮带腾飞出了戏院后面的小门,穿过狭窄的一个走廊。挨着运货楼梯口,有个放道具杂物的库房。门开着,只见里面满满登登堆满了东西没个落脚处。
库房旁边还有个房间,紧闭着门,门上锁着一把生了锈的大铜锁。
腾飞在这个房间门口站定,指着大铜锁说道:“帮我把锁打开。我要进去看一看。”
花蝴蝶心里咯噔一下。这个房间非比寻常。当年上海滩顾先生的大儿子正始在大世界安置难民的时候,这里是他的办公室。正始睡觉也在这里。后来他因为操劳过度,心脏病突发死了。顾先生叫人过来把正始的东西拿走。然后便用这把大铜锁锁了门,谁也不许进去。
“我没有钥匙。”花蝴蝶答道。
“不妨事。叫人用榔头把锁砸开不就行了?”腾飞说道。
“威士忌阳仔,千万使不得呀。”花蝴蝶咽口吐沫,“这把大铜锁这可是当年上海滩顾先生叫人锁上的。老天爷!整个上海滩,你挨着个的问去,谁有胆子敢砸这把锁?”
腾飞说道:“那你给我找个榔头来就好了。我自己砸开。”
花蝴蝶诚惶诚恐地阻拦道:“千万使不得呀!威士忌阳仔,有那么多包厢你不住,干嘛偏要这一间?没来由地捋虎须做甚么?把顾先生招惹过来,吃不了兜着走。”
腾飞微微一笑,说道:“大日本皇军安排了两个诱饵引顾先生来,就怕他不来呢。若是我一砸锁就能把他引来,那倒省事了呢。”
花蝴蝶刚才已经和韩上云确认过眼神,知道这个威士忌阳仔是自己人。可到底是哪条道上的自己人,他就不晓得了。现在见威士忌阳仔非要砸锁不可,实在猜不透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所以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花蝴蝶,你别傻站着,快去找把榔头给我。我自有安排。”腾飞催促道。
花蝴蝶听他似乎话里有话,尽管不明白他的意思,想要干什么,还是答应了一声:“是。”转身去杂物间,找了把榔头回来,递给腾飞。
腾飞拿榔头在手,气运丹田,手上使了太极功夫,抡起榔头,只一砸,咔哒一声,生了锈的大铜锁便砸开了。
腾飞把榔头还给花蝴蝶,转动门把手,一把推开房门。
一股尘埃迎面扑来。空气中弥漫着岁月的味道。屋子里面上上下下一片灰蒙蒙的,墙角上布满了蜘蛛网。窗下摆放一张办公桌。靠墙摆着一张木板单人床。上面全都落满了尘土,好像泥土做成的一般。
腾飞知道这里曾经是正始大哥的办公室。抗战开始的时候,他在这里写文章宣传抗日,为抗日民族统一战线募集捐款。淞沪大战打响之后,他又在这里安排收置难民,为避免难民中瘟疫流行而操劳过度心脏病猝发,从而献出了自己年轻的生命。
刹那间,往事随风,不期而至,令空气似乎都变得沉重起来。
腾飞愣了一会儿,自言自语似的说道:“我就睡这里了。”
“睡这里?这里怎么睡?”花蝴蝶一脸懵圈地说道。
腾飞若有所思地回答,“这里有床,还有桌子。我只需要这两样东西就足够了。你叫人给我找床被褥,再把我的箱子拿来,就齐了。”
“总得叫人来给你打扫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