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都御史被当场问懵逼,好在御史台还有右都御史。
右都御史姓颜,名灵筠,年纪极轻,有个姐姐在后宫为妃,同僚好友平日里都调侃他作颜小国舅。
颜小国舅的一张脸十分对得起他的姓,粉面桃花,秋水眼眸,初一开口就和左都御史那古板的老家伙不是一个风格。
他笑盈盈朝着保龄侯欠身致意,不卑不亢道,“我等自然不敢窥探公侯内院,其实是贵府亲眷亲自上御史台告状伸冤的。”
保龄侯与他对视片刻,亦是一笑,“不知小颜大人可否请人证上殿?”
“女子上殿,不成体统。”颜灵筠摇头,“不妨告诉老侯爷,上告之人正是荣国公夫人的亲生母亲,贵府的二夫人。”
保龄侯只是沉吟不语。
年轻轻的就搞事情。
侯府自小史氏身亡之后,早就封得跟铁桶一样,连着枕霞阁都锁了,老二家的要是有本事能传去消息,倒也不至于母女俩落到这个下场了。
但也不能说小颜御史打错了主意,若是让老二家的来说,差不离就是这些个女儿被害死的话。
可见他对家长里短的事知道的还挺清楚。
德熙帝在上头听得略有些不耐,开了金口道,“老侯爷如何说?”
保龄侯躬身施礼,仗着资历直视君颜,“荣国公夫人是老臣的孙女,又因难产亡故在保龄侯府,老臣实在不知荣国公如何能伸长了手在侯府谋害了嫡妻,还是说在诸位眼中,老臣是这样懦弱无能的人不成?此事其实简单,不必扯私德有亏,不过是有些人见不得荣宁二公,一个手握京畿禁卫,一个暂管京畿大营罢了。”
一句话把众人的脸面悉数扯下来。
左都御史觉得自己受了侮辱,涨红了脸要上前和保龄侯理论,只差撸袖子了。
能站在这朝堂上的,大多脸皮是厚的,譬如某些盯着贾家兄弟位置的人,此时装傻当听不懂,又譬如颜灵筠,不单面色未改,还能帮着拽住身侧的老头子,防止他来个血溅三尺。
德熙帝大笑,“数年未在殿上见老侯爷了,还是老性子。”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还请陛下恕老臣狷狂。”保龄侯瞥一眼左都御史,心想他要是敢上前,就给他一脚。
“你们往后有话直说就是,不要整这些虚的,平白污了荣国公的名声。”德熙帝明显也是没有信这些个弹劾,“当日要不是荣国公以身相护,朕还知道能不能活着坐在这里。京畿大营也不过是让他暂且代管的。如今他既身在江南,便命他领了江宁将军一职,等同正一品,不必进京谢恩,直接去上任吧。”
本朝总共设六个驻防将军,江宁将军辖两江,其实是从一品的,比京畿大营这样的军机要地统领跌份许多。
等同正一品,算是德熙帝特意给贾代善的优待了。
贾代化这才又有存在感,跪下替他弟领旨谢恩。
德熙帝看下头都闭嘴了,很是满意,“朕记着荣国公的长子病好了,等过了孝期,叫他进宫给小七当伴读。”
贾代化只得又跪谢了一次。
七皇子是颜妃所出,颜灵筠的亲外甥。
众人只觉得皇帝是想互相牵制他们。
着实是个倒霉催的主意。
退朝的时候,大家伙儿不免都离御史台的同僚们远了一些,颜灵筠只作不觉,扶着气得快中风的左都御史赶上前头两位大佬。
“宁国公、老侯爷,今日得罪了。”他自是温声细语,美若三春。
贾代化也扶着保龄侯呢,闻言淡淡道,“尔等言官,何罪之有。”
给颜灵筠碰了个钉子。
偏他眼里有一点笑意,虽然微不可查,但是保龄侯是谁啊,能瞧不出来么,意味深长地看看两人,把手从贾代化那里抽回来,“我还没有老到走不动道。”
左都御史还以为保龄侯嘲讽他,直喘大粗气。
等上了车,保龄侯的脸色立时变了,看着硬挤上来的贾代化,语气不善,“宁国公,翅膀硬了?算计到老夫头上来了?”
分明是这两个兔崽子串通好了的。
贾代化给他倒了杯凉茶,“哪里敢算计您,北静王既出手了,我也不过是将计就计罢了。虽说二弟暂代着京畿大营的统领,可您也知道,不过是应付差事,主事的还是理国公,叫他们自己争去吧,咱们早日脱身才是真的。”
理国公是德熙帝的母家。
保龄侯并不是那种你不告诉我我就很生气的玻璃心,他不过吓一吓贾代化,听罢笑道,“臣不密则失身,机事不密则害成①,你这样谨慎,我很高兴。要是荣国公像你这样的脾气就好了,这么大人了,小孩儿似的。”
语气里分明是更为宠爱贾代善。
“您啊,嘴硬心软。”贾代化不置一词,随口换了贾代善的家信来说,“南方倒也养人,孩子跟着他住在那儿,总比去边关苦寒好。”
保龄侯嗯了一声,闭目养神不再说话,暗地里颇有些深藏功与名的得意。
要不是老夫先跟陛下通气了,小年轻瞎搞事,把小荣公搞到什么湖广塞北去了,看你们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