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老丈可是看上我家七荷丫头了?” 那老者身量颇高,低了头才看见五短身材的孟氏,一笑道:“我瞧这丫头水灵,若是带回去做个小妾,想来是不错的。” “那是自然!”孟婆子好容易见鱼上钩,一发笑得亲切,“您看这妮子的身形,是个好生养的,一年二年,准教您老再添麟儿!” 老者被她奉承的开怀,捻着胡须笑道:“老蚌生珠的事是不用想了,老夫只求颐养天年。” “正是呢!”孟婆子扯住不住躲闪的顾七荷,将她的脸强扭过来给那老者观看,“您瞧瞧,不但人标致,而且通医理,又受过大家子调*教,规矩礼数都错不得,您得了她呀,准活到一百岁高高的!” “那敢情好!”老者大笑,伸手来摸顾七荷的脸颊,“让老夫捏捏,看皮肉细不细!” “别碰我!”七荷猛地扭头避开那人“魔爪”,嫌恶的神色溢于言表。 “哎呦,敢情是个活的!”那老者佯装惊讶,向后撤了一步笑道,“我还以为是个瓷娃娃呢,想不到竟会说话,比我的画眉儿还好听!” 顾七荷再听不下去,红着脸怒道:“一把年纪了还不尊重,就不怕我到你家里闹个天翻地覆,反催着你早死?” “噫,我把你个死蹄子,到了这步田地还嘴硬!”孟婆子一掌掴了上去,直拍的顾七荷跌在地下,又向老者赔笑道,“老丈休要见怪,这妮子是个欺软怕硬的,两顿鞭子就好了……” “我呸!”顾七荷在旁啐了一口,“我就是死,也不会卖给你这没廉耻的老货!” “哪里轮得到你说话!”孟婆子切齿骂道,转脸去拉那老者,“卖不卖老身就能做主,咱们这头签文书。” 那老者却红了面皮,甩袖子怒道:“罢罢罢,老夫没这福气,买个小娘还要受她的鸟气,你自己留着过年吧!” 他说罢愤愤去了,孟婆子在后连声召唤也不回头,气得顿足道:“你个眼皮子浅的坑货,天都到这般时候了,只得一个老杂毛来问,怕是再等个三天也不会有人敢买!”她又踢七荷一脚道:“下流东西,老娘今日也不要那一百两银子了,但有人来开价,五十两就卖!” 这厢话未说完,便见对面酒楼里踱出一个人来,方头阔耳油光满面,唇上一条老鼠胡子,正得意洋洋的翘着。 “五十两么?我买了!” “五十两么?我买了!” 那人方头阔耳油光满面,唇上一条老鼠胡子,正得意洋洋的翘着,却正是乔二。七荷惊恐的望着他走来,不由自主向后挪动了两下,像是看到了一只有毒的蝎子。乔二却很满意她的表情,俯身下来温声道:“别怕呀我的小七荷,乔爷家里有的是绫罗绸缎,管保把你打扮得玉人儿似的,只要你乖乖……” “放屁!” 顾七荷急怒攻心,抬脚就要踢他,却被乔二一把攥住了她的脚腕,手掌用力一捻,□□道:“你手里如今没镰刀了,今日若听我的便罢,若不听时,爷有的是办法教你生不如死!” “好我的乔二老爷!”孟婆子闪身隔在二人中间,烟袋锅子一横,不着痕迹的敲落了乔二的脏手,“只要您拿银子来,回去爱怎么收拾,都听您的主意!” “放心,不就是五十两么?”乔二说着从怀里摸出一锭元宝拍在案上,又指着其上小戳得意洋洋道,“台州足纹,如假包换!” “看您说的,还信不过乔爷么?”孟婆子咪着眼细瞧了那银子须臾,飞速揣入怀中,又从袖里摸出张写好的卖身契,“乔爷在这空文书下头按个手印,七荷丫头就是您的了!” “我不卖!”顾七荷厉声道,想要扑上来抢夺文书,却被孟婆子一把拽住绳索,牢牢缚在了旗杆上,又自怀里掏出一把麻核桃,不由分说塞住了她的嘴,方回身朝乔二笑道:“乔爷,还等什么呀?” “好!”乔二喜不自胜,才自印台上沾了印泥,却不防有人自后劈手将那契约打落。 “慢着,这丫头是老夫先看上的,怎么就卖给他了?” 乔二一惊,回身看见才刚那老者站在背后,一脸的不忿:“跟我说的一百,卖他却要五十,这是谁家的道理?” 孟婆子不及答言,乔二已经勃然大怒:“你道不买,我才来问的价,这会子卖身契都拿出来了,你也悔得忒迟了些!” “你不是还没按下去嘛!”那老者将契约“刷刷”几下扯烂,拍着手冷笑道,“我方才银子不够,去银号现兑来着,既是五十两就使得,那我现在便能出钱!” “岂有此理!”乔二瞪大了眼,“我银子都给完了……” “二位爷二位爷!”孟婆子眼瞅不是事儿,忙笑着上来劝道,“本来呢,乔爷也没说准,不如还按幌子上写的规矩,二位竞价,哪位出得高,哪位就将七荷领走!” “什么!”乔二不想孟氏如此见钱眼开,眼见围观的人越来越多,都要看着自己当众出丑,气得涨红了脸,待要转身就走,却又觉得跌份,看了眼早已站起身来冷冷盯着自己的顾七荷,将心一横道:“竞价就竞价,只是卖身契被他撕了!现在哪里去找笔墨?” “这个容易!”那老者四下里一扫,从人群里揪出个臊眉耷眼的秀才,“这是旁边字画摊上的,你就地写份卖身契来,事成我赏你二两银子!” 那秀才听见写几个字就有钱拿,忙不迭回身几笔写好,双手奉上。老者瞧也不瞧,就手塞给孟婆子,又朝乔二笑道:“你不是出五十么?我出一百!” 乔二此时也梗上了劲头,拧着脖子道:“那我出一百五!” “两百!” “两百五!” 那老者见乔二丝毫不肯让份,也气怯了些,摸摸袖筒,咬牙道:‘两百八十两!’ “三百!” 乔二说得斩钉截铁,将身一挺道:“有种就跟你乔爷一直玩下去,千万别下怂包蛋!” 顾七荷在旁看着,心里又惊又急,谁知那老者气得脸色煞白,才要答话,忽然双目向后反插过去,身子一软,死了的鲶鱼般溜在地下,须臾竟没了声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