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慕姻今日早早地就被太后宣进了宫。
当今太后娘娘是建平帝生母,先帝爷的容妃,前朝太师之女,真正的名门望族出生。
彼时太后的寝宫内,笑声不绝于耳。
太后老人家好似很开怀。
“兰珮啊,你瞧这小子,平日里别说请安了,成日里是连个人影都见不到!如今瞧着慕姻来了,就这么眼巴巴往哀家宫里赶。”
名唤兰珮的嬷嬷亲自接过宫女呈上来的两盏茶,走上前去放到姜慕姻和元泓中间的案几上,才笑着转身回太后身侧,笑道:“太后,四皇子平日里定然也是记挂着您的。”
“嬷嬷说得在理。”元泓笑着起身,又朝外拍了下手,命人把东西拿进来。
不过一会,外头的太监便呈了一小樽金佛进来,跪到了太后跟前。
“皇祖母,孙儿特意去佛寺里给您请的金佛,您瞧着如何?”
金佛的做工十分精致,栩栩逼真,看着令人心生敬畏。
“算你小子还算有心。”太后嘴上虽不饶人,可看着那尊金佛,面上笑意却越发深了。
挥手命人把东西收下去后,太后这才偏头看向了一旁一直默不作声的女子。
见女子神色时,太后笑容一顿,“慕姻,怎么了?魂不守舍的?”
姜慕姻实则是在发呆。
突然被太后一叫,急忙抬起了头。
传闻太后年轻时就是个少有的富贵美人,大家出身,如今虽上了岁数,却依旧林下风致,雍容华贵。
且许是后来常念佛的缘故,整个人瞧着慈祥不已,满面容光。
太后瞧着姜慕姻,却只觉得这孩子几日不见又瘦了一圈,那张小脸,都不知有没有个巴掌大。
想到姜国公几日前刚从病榻起身,皇帝又说着体恤姜国公不愿再重用国公府,而他恐也不愿……太后不知想到什么,眉心蹙了一下,摇头叹了口气。
国公终归是年迈了,身子骨是不如从前,清闲些也不是不好。
只是可怜了这孩子。
“慕姻啊,来,到哀家身边来。”
姜慕姻见太后朝自己伸出了手,忙捻裙起身,往太后跟前走去。
身侧的手很快被人牵住,太后虽已到不惑之年,但保养得极好,那手依旧白皙丰满,不细瞧,竟看不出一丝皱纹。
太后拍了拍姜慕姻的手,又摸了摸那张小脸,一脸心疼:“听闻姜国公是醒来了,府中一切可好?”
兰珮很有眼力劲地让宫女搬个凳子给姜慕姻坐在太后身侧。
姜慕姻坐下后,手却依旧被太后紧紧握着,闻言,便笑应:“劳太后挂心,父亲身子渐渐恢复,府中一切安好。”
“那便好,府中若缺了什么,尽管与哀家说。”太后说着又拍拍女子的手。
姜慕姻正想拜谢太后,身后男子却突然出声,和煦笑道:“国公爷这病来势汹汹,府中用药肯定不会少。前阵子父皇赏了我一株天山雪莲和千年灵芝,正好可以拿去给姜国公先用着。”
姜慕姻微愣,转过头去,便见四皇子不知何时也走了上来,正站在一旁一瞬不瞬地看着自己。
男子一身紫金蟒袍,漆黑的眼眸里清澈而温柔,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面色温润,神色间万般柔和,如沐春风般。
姜慕姻只稍一眼便含下眼睑,先起身道了谢,可刚想说不用,就被太后重新拉下来坐着。
“元泓既然说了,你便给他个面子,收下东西罢。”
太后把话说成这样,姜慕姻不得不应下。
沉默片刻,又见四皇子突然走上前来,朝太后作了一揖,笑着求道:“孙儿近来刚好得了些字画,正缺个人共赏。难得逢慕姻进宫,皇祖母可否把人借给孙儿片刻?”
姜慕姻听得微愣,太后却已然笑弯了眉,命人带二人往寿康宫的偏殿去。
姜慕姻无奈,但也只好起身,跟着去。
-
偏殿里,字画早被宫人整齐地呈放在一字排开的红木桌上,姜慕姻沿着桌边,静静地边走边赏。
能得四皇子赏识的字画自然均是出自名家之手,幅幅丹青妙笔,笔法如春蚕吐丝,细密情致,气韵生动,意境深远。
一笔一划,似皆有意蕴。
只可惜……
女子眼睑微含,神色淡淡。
“慕姻,这些字画你觉得如何?”四皇子却很兴奋。
这是他的兴趣所在,他自然兴奋些,姜慕姻不以为意,淡淡地夸上句:“极好。”
好不敷衍。
但元泓却似很满足,或是习惯了女子的清冷少语,依旧一脸惬意地陪在姜慕姻身旁继续看字画。
殿中一片寂静,两人并无多话,姜慕姻慢慢绕着桌边走,突然间视线一顿——
女子停下了脚步。
……
面前是一副山水画。
暮色低垂的山水间,有一男子独泛一木舟,似从天际边来。
而岸边站有一窈窕女子。
画中,女子好似无意抬眸,却意外撞入男子眼瞳中。
于是,神情里几分惊慌失措,几分始料未及,又掩着几分欣喜娇羞……
而泛舟而来的男子,从始至终,眸光都很坚定。
他就是要她。
……
苍茫山河,世事变迁,可——
吾心所愿,自始至终,唯卿一人。
吾心所愿,自始至终,唯卿一人……
……
“慕姻,这画不好吗?”元泓蹙眉道。
姜慕姻猛地回过神来,就见边上四皇子正含笑对着自己,眸中有几分不解和忧虑。
她一愣,这才发觉自己眉心正紧紧蹙着,而视线下移,便见自己的手正抚在那画中泛舟男子的脸上。
一时不知为何,指尖像被什么烫到了一般,女子的手猛地一缩。
元泓看得愣了又愣,偏头再看了一眼那画。
不过是一副水墨画,一渔民泛渔舟过河,在捕捞池鱼罢了。
又见姜慕姻这般心神不宁的模样,不免思及恐是因国公府上近日事多,疑心她是疲了,遂问道:“你可是累了,可是想出宫回府了?”
姜慕姻转过身来,对上一脸和煦的男子,略微有些迟疑,浅笑地摇了下头,“太后刚刚似还想留慕姻在宫里用午膳。”
“这有什么要紧,去与皇祖母说一声便是了。”元泓听姜慕姻如此说,当即不假思索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