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问行的目光从吴三思、杜海昌身上掠过,这才同皇上说道:“奴才来晚了,黄河改道滋事体大,一时忘记时辰和豫州来的大人们多聊了几句...不知皇上派人急宣我入宫,可有何要紧事?”
皇上让身边的小太监把账簿递给他,佯作愠怒:“问行,吴三思检举你贪污受贿,你可认罪?”
陆问行适时惊慌失措地退了一步:“奴才...奴才。”
还没说完,皇上就仁慈地摆手:“是你做的就认下,朕不喜欢撒谎的人。”
杜海昌眼见着皇上和陆问行做戏,百思不得其解,继而想到账簿中的那金龙玉尊,霎时灵光一闪,把所有的事儿都想个明白!
糟糕!他们真的被陆问行给摆了一道!瞧皇上这模样,八成知道这本账簿的存在,杜海昌有个荒唐的想法...这账簿的东西与其说是陆问行搜刮上来的,倒不如说是皇上借着陆问行的名声中饱私囊!
而如今,他们当着皇上的面把这等隐私给扒了出来,皇上明面上不说什么,暗地里岂能不恼怒责怪他们?
吴三思也在瞬间想明白了,面如金纸,背上起了一层冷汗。
他竟然又被陆问行给算计!
他的眼睛愤怒地充血,恨不得冲上去狠狠咬掉那人的脖颈肉!
而陆问行这边的惩罚也下来了,罚一年的奉酬,除此之外不痛不痒、毫发无伤。
待这事过去,陆问行故作元气大伤,假意叹了口气,而后目光轻飘飘地落在吴三思身上,仿佛在说,就这些?你的算计布局也不怎么样吗,?气的吴三思差点儿吐血。
而后才慢悠悠地开口:“吴公公,咱家当真不知道你我之间有何恩怨,竟然要在这儿争得你死我活?不过...皇上,奴才这儿也有一件有关吴公公的事儿,本来这等事上不了台面,怕脏了皇上的眼。只是那人已经求到了奴才这儿,奴才一时心软便答应了他,奈何没有吴公公首肯,奴才也不敢擅做主张。”
皇上本来看着吴三思不上台面的样子心里便憋了一股火气,偏生他出师有名,自己也奈何他补的。如今见陆问行手上也有他的把柄,立马来了兴趣:“哦?什么?”
陆问行对着门外候着的锦衣卫说道:“把人带进来吧!”
随着一个瘦弱女人慢慢走进来,哆哆嗦嗦地扑跪在地上,吴三思定睛一看,发现这人竟是他向来轻视的夏青,当下有一种自家养的不起眼的狗竟然敢反咬他一口的愤懑,怒不可遏道:“好啊,夏青,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吗你竟然也敢背叛本公公!?”
陆问行适时开口,递出一块干净的帕子让她拭泪:“夏姑娘,别怕,皇上在这儿,你有什么委屈都朝他说出来,皇上自然会给你一个公道!”
夏青看到锦帕上绣的粉润荷花,突然来了勇气,跪在地上凄声哭泣:“求...求皇上做主。”第一句话说出来后,下面的话便越来越顺畅:“奴婢本是尚衣局的绣娘,一年前偶然遇,遇见了吴公公,他看我在宫里孤身一人,无人依靠,便逼我、逼我与他对食!”
说完,生怕皇上和周围的人不信,慌乱焦急地刷起自己的衣袖:“皇上,奴婢,奴婢不敢骗人,您瞧瞧,奴婢胳膊上,还有身上尽是他折辱的痕迹。奴婢本来想忍的,可皇上您也知道,忍字头上一把刀...奴婢、奴婢实在是忍不了了,与其被他如此羞辱而死,不如求皇可怜可怜奴婢,给奴婢一个痛快!”
从她刚刷起袖子露出那些难堪的淤痕时,陆问行便挡在她身前,免得皇上被这些腌臜东西脏了眼。可皇上透过缝隙,仍影影绰绰看到一些,当下骇然大怒:“吴三思,在宫里如此折辱宫女,你好大的胆子!”
吴三思自她说完后,就知陆问行这次有备而来!可他死便死了,怎么说也要将陆问行咬下一块肉!他跪在地上,不住磕头:“皇上,奴才还有事要禀!陆问行胆大包天、恃宠而骄!在自己的宫里竟藏着金绣龙袍,妄想造反!皇上,若是不信,就在他宫里搜上一搜!”
陆问行脸色忽变,心神一下也乱了起来。若是搜查,龙袍什么的先不提,他宫里藏着的赵如意该如何是好?到时候若把她押送到这儿来,被皇上认出来,他便是私通前朝嫔妃的大罪!
皇上本来不信这等无稽之谈,可眼见着陆问行方寸大乱,心里也起了狐疑,沉默半晌,招了司礼监的掌印太监,李德正派人搜查凌波殿。
李德正是宫里的老人了,向来公道,如今年纪大了,便不大插手俗物,和太后一道吃斋念佛,颐养天年,让他去查,皇上自是放心不过。
而这时,正在看话本子的赵如意瞄到书上写的黄寡妇的肚兜,不由惦记起自己的那一箱肚兜亵裤。
当年她制那些衣服也是花费了不少银钱呢。更何况,陆小四又是个睁眼瞎,让人给她送的肚兜小了两个号,每日箍得她有些闷,是以她丢开话本,趁守在门口的小太监不注意,爬窗溜了出去。
凌波殿花枝袅娜、锦绣相辉,赵如意掐了一朵菡萏,慢慢跺着步子往陆问行的寝卧里走。还没过垂花门,就看到个小太监拿着个包袱蹑手捏脚地进了陆问行的寝卧。赵如意心里咯噔一下,凝声屏气远远地跟着他。
等那小太监出门左顾右盼,飞快跑路后,赵如意这才推开陆问行寝卧的门。
屋内和平时没什么两样,那包袱想必是被小太监藏到了什么地方。
赵如意仔细寻了一会儿,陆问行屋内空空荡荡的,家具、摆件都少得很,能藏东西的地方也少。
于是,赵如意往床下一瞧,嘿,那檀木箱竟然还在那儿。她不禁有些恼怒地想,这陆小四也未免太懒了,连地儿都不挪一下,万一刚刚那小太监色心顿起,顺走她两件肚兜那又如何是好?
不过她看着那糟心的箱子,又梗了一下。你说,这陆小四有事没事把这么一箱肚兜藏在自己床下作甚?除了摸摸、看看难不成还想弄脏它们吗?不是赵如意嘴巴毒,这陆小四他一个太监就是想弄脏那些东西怕是也不能吧?
她想罢,蹲下身费力地将箱子给拽了出来,打开一看,那包袱果不其然就藏在其中。她解开包袱角,只看见里面金晃晃的还没看清到底是什么,便听见一个苍老沙哑的声音在院中响起:“奉皇上口令,搜查凌波殿,若有人敢碍事,一概先斩后奏!”
包袱皮彻底被解开,赵如意和里面的龙袍上的绣金盘龙大眼瞪小眼!
坏了!这陆小四夜路走多了终于撞上鬼了!瞧瞧,这次要是被搜查出来龙袍,就算不死,也得脱层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