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黄精娃娃虽不敢再哭,但究竟不情愿任他拔走自己的须,扭着身子想要躲,嘴巴里“吚吚呜呜”的,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
戎吉从秀才胳膊底下探出头来,眼睛瞪得溜圆,一脸惊恐地看着,感觉眼前这场景就跟自己被拔毛似的,残忍得不得了。
好在没拔了几根,黑衣人便大发慈悲地将那黄精娃娃放了。白白胖胖的小黄精“嗖”一声遁入土里,打死都再不肯再冒头了。
“还差一只茯苓……”黑衣人用剑柄继续在土里戳,一面戳一面自言自语,“茯苓都长得很壮实,脾气也不大好,我要小心一点。”
正言及此,只听见“扑”地一记,一只滚圆的灰色大土球突地从地下飞出,竟正中黑衣人面门。陈隐十分意外地看着这位捉妖高手居然躲闪不及,只来得及发出“嗷”一声哀嚎,摸着自己鼻子跳将起来。
陈隐起先看他弯腰撅屁股在草地里翻检得很认真,就忍不住有点想笑,谁想他竟会被颗茯苓伏击,更加忍俊不禁了。
但此人毕竟是打算帮戎吉变身,他不能太过幸灾乐祸,只得勉强凑上前去问道:“你没事吧?”
黑衣人挪开遮鼻子的手,向陈隐和戎吉展示了一下什么叫鼻血长流:“你看我像没事的样子?”
“你个小畜生,敢暗算爷爷我!看我不抓住你把你切成碎泥!”
黑衣人马失前蹄,在一个凡夫俗子和一只幻形都幻不利索的小狐狸面前丢了面子,勃然大怒,铆足了劲儿满园子追杀那颗袭击他的茯苓。
不想那颗圆滚滚的灰色大土豆也不是好惹的,虽然它长得极肥硕,但胜在外形滚圆,溜得飞快,并不像黄精那样好捉,一时间一人一球在园子里追追打打,鸡飞狗跳,好不热闹。
陈隐不敢招惹这些会跑会跳,还会对人进行打击报复的植物,一直抱着小狐狸躲在边上看。
追了好几圈,胖土豆到底不是黑衣人的对手,终于被他抓到了手里。陈隐凑上前看时,只见那是个化了人形的胖球,正横眉立目地在黑衣人手中奋力扭动,一副很不好欺负的样子。
黑衣人嘿嘿邪笑,毫不客气地“啪嚓”掰下他身上一块凸起,露出里面白森森的茯苓肉。他又把那只缺了一块的胖茯苓丢回到草丛里,用脚踩住人家的圆脸,在地上揉来揉去:“叫你偷袭我!竟敢偷袭爷爷我!”
戎吉看了只觉得惨不忍睹,“嗷嗷嗷”了好几声,完全是兔死狐悲的不忍直视。可那块茯苓,不知当真是条英雄好汉,还是根本不会讲话,竟生生一声儿也没出。
黑衣人毫无怜悯之心地瞪戎吉:“叫什么叫?还不都是为了你。”完全不考虑当着戎吉的面欺压弱小,会不会吓坏已经瑟瑟发抖的小狐狸。
不想那坨灰灰黄黄的东西也不是个善茬,他不像黄精那样容易认栽,反而就势牢牢扯住黑衣人的鞋子奋力往土里钻。
黑衣人也没料到它有这么刚,一时不防险些被它拽跑鞋子,气得一阵乱踢,两个又是一阵撕扯。鸡飞狗跳斗了半天殴,好不容易摆脱这只人形茯苓。
陈隐见他已搜齐所有材料,担心前面厨房里有好些雇来干活的,人多眼杂不方便,便就近在花园里架起昨日买回来的那只小炉子,点上炭火,准备帮戎吉熬汤。
黑衣人大马金刀地坐在炉边的石头上,招手让陈隐抱着戎吉凑近些,戳戳小狐狸的鼻子道:“小戎吉,你上课不好好听,这一次可要看清楚了。”
只见他先将从黄精茯苓身上抢来的须块用手指轻轻一捻,药材化作齑粉纷纷散落到将将沸起来的热水里,然后又取出身上两张晒干的五爪胶叶子,平铺于沸汤之上。
接着从自己怀中掏出一只粉色的小小锦囊,此物细致精巧彩绣辉煌,真真是一片丝罗轻似水,洞房西室女工劳。陈隐暗疑,这家伙是不是错把哪个烟花女子的定情信物给拿出来了!黑衣人却并不迟疑,打开袋口,从里头拿出个拇指长的人形娃娃来。
那是个肉粉色的小男孩,圆乎乎的小脸,蜷曲的小手小脚,豆丁大的小鸡鸡,头顶上一小搓黄毛。
陈隐有些疑心它也是活物,凑近前去看,这东西虽做得栩栩如生,倒确实是个一动不动的。
黑衣人将娃娃轻轻捏在两指之间,小心翼翼地把它平放到汤锅里的绿叶子上,它死死地闭着眼睛,好像睡熟了一般。
陈隐悚然而惊:“喂!哎哎!你不是要把它也煮了吧?”
黑衣人不满道:“我不叫喂哎哎,我叫燕水!”
他又点点戎吉的鼻子,“如果按小戎吉的辈分论,你也得喊我叔叔!”
说完,他盖上了锅盖,当真把那个小娃娃一并煮了。手里还捻了一个诀,只见一道小小的光芒过处,金色符咒如同飘荡在半空的文字,绕锅一匝,将那锅中之物密密锁定了。
陈隐:“……”
戎吉:“!!!”
黑衣人燕水笑道:“这就是汤引子,我猜小戎吉自己煮汤失败,就是缺了这道引子的缘故。不要急,小火慢慢熬煮,等它再浓稠些。”
一个凡人和一个学渣都不敢提出什么异议,只能眼巴巴地在一旁看着他煮小孩。
陈隐小心翼翼地问道:“呃……那个……燕水兄,你既是戎吉的叔叔,难不成你也是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