戎吉听了,也不多说什么,只冷笑一声。
众人正没个主见,却见邢家儿媳大着胆子上前来,低低声说道:“公公,这声音不大对,听着不像大成,倒有些像……”她在袖中伸出半个手,偷偷朝醮坛上那正打坐的道士一指,“这几日忙前忙后招待道士的可不正是这洪老爹、二舅和老李么?老道士和这三个最熟了!”
邢地主既惊且怕,但心里还存了些侥幸,朝那棺材里的人急道:“你到底是谁?你快说呀!你是不是成儿?莫非你真是那道人,要借我家这场祸事,行那不义之举?你你……”
他一语未了,却见棺材前后四个小鬼已然暴起,各龇出一口獠牙,朝邢地主扑过来。
戎吉:“啊呀呀呀!快来个人!打死它们!”
陈隐:“……”话说你不是捉妖去的?你不打它们,却只是叫唤?
秀才原以为这下又要不好,也不知今天有没有黑衣人再次横空现身,来解救这个混乱场面。
谁料想情急之下,邢老头突然醒悟过来,从怀中取出一条软物,向棺材猛然一丢,正是早晨戎吉在土地庙里随手丢给他的那条裤腰带!
陈隐:“……”
刹那间,只听“啊也”一声,那四个小鬼竟不见了,原本坐在棺材里的尸身也扑地向后倒过去。
那裤腰带“嗖”地化作一条丈余长的金龙,直飞入云霄凭空变出道闪电来,顿时晴空里响起一声炸雷。
说时迟那时快,雷电劈开墨黑的天空,金光落下,竟正中醮坛上的道士。
众人来不及发出一声惊叹,再回头看,只见那半日未发一言,一直稳稳盘腿坐着的道士竟已化为一具焦尸了。
那些雇来的小道士们,仿佛都如梦醒一般,尖叫着四散奔逃开去。
这变故太快,陈隐简直没反应过来,脸上半天也合不拢一个正常的吃惊表情:天啊!我的裤腰带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了?!
众家人急忙上前扶住几欲厥倒的邢地主,又有几个大胆的奔到醮坛前看时,却见那焦炭一样的道士尸身前,用散发着火-药味的黑色粉末写了八个大字:妖道无状,天条斩决。
大家这才明白是有真神路过了,忙拜倒在地,纷纷口称有罪,向上磕头。
众人开了院门又去叫地保,又要去请里正,戎吉也不等这边厢一锅粥似地乱嚷,他倏忽从房顶上落下,自院内地下拾起一物,又三跃两纵翻墙出来,回到陈隐身边,伸手递给他:“喏,你的腰带,还你!”
陈隐此刻还有些惊魂未定,木木地接过自己的腰带,好半晌才缓过来,问道:“刚才还魂的,不是邢地主的儿子,是那个道士?”
戎吉点点头:“是呀!”
“我看见他盯着人家小媳妇的眼睛绿绿的,是不是想鸠占鹊巢,先占了人家男人的身子,然后又拿换命的名义整死老头子,再拿着他家的这许多钱财,好跟这个漂亮小媳妇过日子?”
戎吉睁大了圆圆的眼睛:“对嗷!原来是这样!秀才你真聪明!”
陈隐:“……”
不然你以为呢?
戎吉:“我原来以为道士只是觉得自己老了,有了儿子的身体,他可以再活很多年。”
“你一早就知道那个儿子是道士变的?”
“不是道士变的,是道士借了地主儿子的魂魄。师傅上课的时候讲过的,生魂一旦离了肉身,就再回不来了。何况这个儿子已死掉七天,早就死得透透的了,尸体还没腐烂,先前是因为天气还不太热,道士又用了他家的法门给定住了,不然现在连蛆都长出来了!”
戎吉忙着解释:“用符篆号令天兵天将本来就是很有风险的事情,何况他还欲做坏事,自己惹动了雷劫!道士离了自己的肉身,生魂入了邢地主儿子的躯壳,就再也回不去了!那个躯壳不劈也已经是个死人!”
“所以道士的生魂到哪里去了?也死了吗?”
“我不知道呀!”学渣戎吉一摊手,“也许还在邢地主儿子的躯壳里,不过他没喝符水,又没了小鬼,大概要跟着尸体一起被埋进土里去了吧?”
陈隐:“……”
这还不如直接被雷劈死呢!
两个人又在树上坐了半日,只见那灯笼火把几乎照亮了半个村,原本已睡下的乡邻们都起身聚拢到邢地主家里来。
老头大约受惊过度,半日也未能缓过来,被人扶到内房里去了,只剩下几个长工指手画脚地向里正讲述着方才的情形。
一众人等验看了道士被烧焦的尸身,又将那一干小道士都先看押起来不提。
陈隐看了一会儿,向戎吉说:“老头儿子没能救回来,他心里还是很难过的吧。”
戎吉笑起来:“儿子是活不回来了,但他家那个脸白白的小媳妇,肚子里有小宝宝了呀!到明年,邢家就会有一个白白胖胖的漂亮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