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建康城内某处府邸,精致而考究的雕花门被轻轻扣开,青苇躬身走了进来。 “尊主,暗卫来报,人……跑了。” 萧玉正在剪烛芯,跳动的烛火让纸窗上人的影子歪了歪,然后恢复了正常。 萧玉脸上没什么意外的神色,开口问道:“可知道身份?” “根据脚印来看,身量娇小,体态轻盈,应是个女子,属下猜,会不会是楚乔?” “那便是了。”萧玉放下小剪刀,淡淡地说道,“让他们自己去领罚。” “喏。”青苇敛目垂首,退了下去。 萧玉略一沉吟,披了件斗篷,推门而出。穿过院子,来到府中一处安静居所,门口侍卫行了礼,默默站回原处。 萧玉行至一间屋子前,看着毫无光亮的窗子,抬手敲了敲房门: “月兄,冒昧打扰。” 很快,房内传来宇文玥的声音:“玉儿稍待。” 隔间奴婢听到响动,马上起身来到萧玉身侧行礼,萧玉点了点头,奴婢推门进去掌灯,伺候宇文玥更衣下床。 片刻之后,奴婢推门迎了萧玉进去。 宇文玥穿了一件外袍,坐在椅子上,长发随意束起。 “事出紧急,深夜打扰,月兄万勿见怪。”萧玉一边说着一边走到宇文玥对面坐下。 “玉儿不必这般客气,”宇文玥笑了笑,“不知何事紧急?” “是这样,”萧玉顿了顿,语气沉重了些,“那日将月兄接回府后,我派人四处搜寻带走月兄那人的下落,后来……在一处山涧找到了,只不过发现得太晚……” 宇文玥的眉头微微蹙起,呼吸略急,一脸关切地冲着萧玉的方向“望”过来:“如何?” “月兄,虽不知这个人跟月兄是什么关系,但是你放心,我一定会着人厚葬的……”萧玉看着宇文玥,语气十分诚恳。 宇文玥扣着扶手的指尖白了白。 “那姑娘看起来双十年纪,我查验过她的尸身,身上伤痕颇多,多半是被野兽抓挠所致,应是为了救月兄才落水,然后被冲到别处的。”萧玉瞥了一眼宇文玥的手,继续看着他的神情。 宇文玥坐着没动,脸色似乎也苍白了几分。 “月兄,你也不要太难过了,我会尽力找到跟这姑娘有关的人,看看是否能得到关于楚乔的消息。”萧玉继续说道。 “多谢玉儿。”宇文玥终于开了口,语意艰难。 “月兄,早些歇息吧。”萧玉告辞起身。 “玉儿,”宇文玥突然叫住了她,“那姑娘随身可有什么好辨明身份之物?” 萧玉慢慢地转过身看着他,半晌,“没有。” 宇文玥无声地点了下头,声音落寞而疲惫:“玉儿辛苦,早些歇息吧。” “你也是。”萧玉再看了宇文玥一眼,转身离去。 宇文玥坐在椅子上,良久,安静的房间内响起一声叹息,然后听到奴婢轻轻的脚步声,搀扶起宇文玥回到床上,而后灯灭。 站在窗下的萧玉,再度望着漆黑一片的院落,抿了下嘴唇,无声离去。 黑暗中,躺在床上的宇文玥突然睁开了眼睛,一双眸子熠熠生辉,看着头顶的床帐。 看来潭中的那具尸体没能骗得过萧玉,但是星儿此时究竟是否逃脱了暗卫的层层搜捕,他确实没什么把握。 如果…… 五脏六腑之内,突然一阵剧痛,宇文玥闭了闭眼,用力吞下了一口喉间涌上来的腥甜。 萧玉的话滴水不漏,就是为了给他一个不确定身份的死讯,明知道那有可能是个陷阱,他却不得不踏进去。 因为,他冒不起这个险。 尽管他刚才表现出了失望,而实际上,比失望更难以控制的,是五内俱焚。 陷阱一定是假的,但是消息却有可能是真的。 “咳咳——” 宇文玥咳嗽了两声,隔间的奴婢起了身,隔窗问道: “月公子,可有哪里不适?” “有些睡不着,劳驾为我点香。”宇文玥的声音传出来。 “喏。”奴婢推门掌灯,将房间里预先备下的藤香取了出来,侧目看了宇文玥一眼,燃着,退下。 房间里烟雾袅袅。 宇文玥的额角跳动得厉害,额头上渐渐布满细密的汗珠而,不多时,便昏睡了过去。 翌日,萧玉刚刚起身,便听到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公主!不好了公主!月公子昏过去了!”奴婢扑通一声跪在了萧玉房门口。 “怎会?”萧玉蓦地起身,看着瑟瑟发抖的奴婢,“何时昏过去的?” “奴婢不知!”奴婢叩下头去,伏在地上不敢起身,“昨个夜里,公主刚走没多久,月公子说自己睡不着,让奴婢为他点香,奴婢便将藤香点了,然后今早上发现公子昏睡不醒,竟然是昏过去了!” “不是嘱咐过你们这藤香一日只点一次的吗?”萧玉拧着眉头呵斥道。 “奴婢今日值夜,不知白日已经燃过了!公主恕罪!”奴婢伏在地上不敢起身,语气带着哭腔。 萧玉重重地叹了口气,然后不再理那奴婢,飞快地向着宇文玥的院子走去。 “去请薛大夫!” “喏!” 薛大夫来了之后却并没有被直接请进去,而是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之后,萧玉的声音才从宇文玥的房间传出: “请薛大夫进来吧。” 薛大夫整理了一下衣冠,撩袍而入,深深一揖:“见过公主。” “有劳薛大夫。”萧玉自宇文玥床边坐起,微笑顿首。 “不敢,不敢。”薛大夫连忙回礼。 手指搭上宇文玥的脉门,略一思忖,又举手翻了一下宇文玥的眼皮,半晌,收了手,站起身,冲着椅子上的萧玉躬身: “回禀公主,月公子怕是中毒了,而且,中毒已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