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夙胤发出一声极为讽刺的笑,捂住胸口道,“难为蓠蓁上神对本君关心良多,倒是在本君身上下了不少的功夫啊……”
汗渍洒落,夙胤突然咳得剧烈,咳得青筋暴起,一记抽搐便睁着血红的眸子趴了下去。
“你如何了!?”许是被夙胤吓得心惊肉跳,蓠蓁浑噩间一把上前环住了夙胤的胳膊,细细查看。
“你先坐下,先坐下……”蓠蓁从袖袍间掏出一颗黑色的丹药喂到夙胤嘴边,“这个是老君给我的伤药,对内伤极为有用……”
话语未落,便觉着一阵火辣的生疼从蓠蓁掌心灼热滚开。
“何须你假好心?本君不用!”
他狠狠一掌,连带着指尖燃起的青火,将蓠蓁重重弹开。
许是这力道过分大了些,蓠蓁腰上一滞,硬生生往身后凉亭柱子间一撞,清晰地听见了骨骼碎裂的声音。
夙胤一怔,蓠蓁一呆。
“师……你……为何不躲?”夙胤眼中携着淡淡的懊悔,却仍是决绝,“蓠蓁上神以为使些苦肉计,本君便会将玄冥盏拱手让给你么?”
蓠蓁双目直视着他,只当他还在记恨着自己对他的心狠话语,手心血渍淋淋:“我从未想过算计于你……从未……”
“从未?”夙胤嗤得一声寒笑,“蓠蓁上神,若我本君没记错,你我也算是有着师徒之谊,夙胤如今成就,全拜师父所赐!”
蓠蓁心跳猛地一停,只一刹那,仿佛天地骤变。
“蓠蓁,我曾真的信你赖你,把你当做我唯一的亲人,而你却不信我,为了仙界那群道貌岸然之徒将我杀之,你可知,我的心有多痛?”
天塌地陷,洪水倒灌!
蓠蓁双目一涣,不知所措,只听得眼前之人在她耳畔,振振有词的指控——
“后来我便想明白了,原来当初你收我为徒,便已知我的身份加以利用,叫我忠于仙界,为仙界卖命……好让我不为魔界所用,借此牵制魔界。可是为何这些我都做了……你们却还是不肯放过我?你可知,我甚至把栖梧峰当做自己唯一的家!虽然明明知晓那群自命清高的仙人素来看不起我,可是我仍可以骄傲自已活下去,因为我有个师父,有个口口声声说护住我的师父!师父……你说是么?”
蓠蓁心中一抽,一片死寂。
“仙界中人发现了我的身份,又苦于没有攻打魔界的由头,便将一切的过错揽在了我的头上,顺理成章……便成了你们手中的一柄利刃!一柄借机夺回玄冥盏的利刃!而我,还痴傻地以为,自己陷入了两难的境地,还一心担忧着你的处境……如今你知晓我已成魔族之首,你便拿着曾经那般卑劣不堪的师徒之情,欺瞒于我,接近于我,妄图叫我自愿交还玄冥盏?蓠蓁上神,是这样么?”
每一次的诉说,皆是血淋淋般的心肺被剜得一干二净。
夙胤忽地攥住蓠蓁的肩,双眸呲红,“你甚至不知廉耻,还想着借用一张假人皮来蓄意勾引于我,可是不是?”
最可笑的便是,他竟还爱上了她……
多么讽刺……
蓠蓁被他说的心力交瘁,顾不得什么莫须有的罪名,只呜咽着否认:“不是的……我是从一开始便知晓了你的身份,可我真的不曾利用过你的身份……我只当你是我的徒弟,我唯一的徒弟,你知道的……是雪色盗走昆仑的玄冥盏……若非你魔性大发错杀了穆清,逼不得已……我绝不会伤你……”
夙胤一动不动,眼中毋地燃起一阵不可置信的嘲讽:“逼不得已?好个逼不得已!一句逼不得已,便让师父您取了我的性命?看来……雪色所言,皆是真的……”
“你听了她什么?他们同你说了什么?夙胤,你不要……”
“不要如何?不要相信他们?”夙胤冷颤一笑,“蓠蓁上神,如今我为魔族,你为神族,神魔殊途!你如今此言如何能要我信服?要我去相信一个曾经为了仙界而杀了我的人?”
百口莫辩……
叫她如何说?说自己从未想过杀了他,这只是掩人耳目之事?
不……他不信了,现在的他,说什么都不会再相信自己了……
蓠蓁垮地靠在身后的柱子之上,任由身子缓缓滑落。
他说:“于危难之际救我性命之人,是雪色,是她助我成了一族之尊,她对我之真心,胜过蓠蓁上神千万,眼下我对她无可付出,便以余生之力照料于她,以报答一二,念在你我曾是师徒,喜帖不日便会发去栖梧峰,还望蓠蓁上神不弃,前来喝上一杯喜酒。”
喜酒?好一杯喜酒……
蓠蓁蓦地起身,两行清泪顺着凄白的脸颊斜过,“夙胤……你当真不信我?”
他只信他所看到的,只信曾经,自己亲手杀了他……
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