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恕病了两日,就吃了两日闻愔烧的疙瘩汤,嘴里都淡出鸟了。
现在都不能跟他提疙瘩汤这三个字。
而且病好了之后,他就觉得特别的饿,恨不能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压根儿不想再吃那汤汤水水的东西!
所以这日一早,张恕便打算去集市买点牛肉。
他已经收拾好了,正要出门,忽然想到闻愔来了岗山寨后,就一直在家里待着,好像哪里都没有去过。
不如带她去集市转转。
走到主屋门口,张恕停下了,徘徊许久却不敢敲门。
就是问问她去不去集市,要是不去……要是不去我就走。
张恕这样想着,手指放到门上,却还是没敲响,反而不自觉地在门框上轻轻扣了起来。
就是问问。
问问而已!
他手指没有挪开,还是在门框上轻轻扣。
算了,要不还是自己去吧。
张恕抬眸看向紧闭的屋门,突然,门开了。
闻愔就出现在他面前。
“咦,一大早的,找我有事?”
“……没事。”
“要进屋子拿东西?”闻愔让开位置,“那你去吧,我去吃早饭。”
张恕见她下了台阶,就要进厨房了。
“你……要不要去集市?”
“集市?”
“嗯。”第一句话说出来后,后面的就通顺多了,“我们去集市吃早饭,买完东西再回来。”
“好啊!”
闻愔原本对这里的集市也没什么期待,毕竟京城什么都有,她也不过是跟着凑个热闹,左右没什么事。可待她到了集市上,才发现这里的集市品种竟然也很丰富。
虽然和京城的没有办法相提并论,但很有地域特色,闻愔与张恕吃过早饭后,在集市上逛得都不想回去了。
她跟在张恕的身后,一路走一路看,一直都快要走到街道的尽头,赫然发现在拐角的街边,有一家书斋。
“张恕,我想去这里看看。”
张恕抬头看了一眼这间书斋,似是想说什么,但最后只说了声好。
刚一进入书斋,闻愔就感觉一股清雅、凉爽的气息扑面而来,将外面的喧嚣与燥热,隔绝在那两方淡青色的垂帘之外。
书斋的里面不是很大,但是收拾的格外整洁,左手边的案几上,摆着出售的笔墨纸砚,正前方和右手边,是整整两面墙般高的书架,右边的书架前,摆了一方书桌,一张太师椅,桌上摊着一本书,书边上是写满了字的几页纸,毛笔架在笔洗上。
如此简单的装饰却不让人感觉寒酸,只会觉得书斋的主人应该是质朴的谦谦君子。
书斋里有位书生模样的年轻后生,正背对着他们,在书架上找东西。
他穿着洗得泛白了的布衣长衫,腰间系了一条浅蓝色的腰带,头发在头顶盘了个发髻,绑了一条同色的发带。
此时他正伸长了手臂,在拿上面几层的书。宽大的衣袖,随着他的动作,全数落了下来,露出他颇为白皙的手臂,而他略显瘦削的背影,在满室书籍的衬托下,竟有几分的出尘与淡雅。
听见脚步声,书生转过身来,对着他们微微一笑,“二位好,请问……”
那书生招呼的话音尚未落下,便又笑道:“二弟!怎么是你?!你来我这书斋,可真是稀客!”
“陪人来买点东西,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今早刚到,休整休整便准备去老大那里。”简弘安的视线转向闻愔。
在见到她后,眼睛微微张大了一下,似是被闻愔的样貌所惊艳,不过又很快恢复了正常。
这一过程非常短暂,便是敏锐如张恕,都未曾发现。
简弘安抬手虚引,问张恕,“这位姑娘是……”
张恕看了一眼闻愔,先向她介绍道:“简弘安,师爷,寨子里第三把交椅。”
师爷?
闻愔听说过岗山寨有三位当家的,虽说大当家能服众,刀法最厉害的是张恕,但这个师爷也不容小觑。寨子里的大小事,大当家除了与张恕商议之外,简弘安的意见他是绝对要参考的。
若不是张恕介绍,闻愔绝对想不到他是岗山寨的三当家。简弘安身上半点没有水匪的影子,他根本就像是来这里买书的应试举子。
闻愔在张恕身旁微微侧了侧身,道:“简师爷有礼。”
简弘安连忙拱手作揖,“姑娘有礼。”
张恕见他们互相行礼的样子如行云流水般自如,仿佛这些礼仪礼节是他们与生俱来刻入骨血里的,都是知书达理之人,只有他一人是冷血莽汉。
心里颇有些不是滋味。
这边厢简弘安见张恕并没有想要介绍这姑娘的意思,虽然他很想知道,却也知此时不好再问。待见到老大再问是否是皇帝赐婚的那位也不迟,便换了话题,“二弟来店里,可是想要买什么?”
闻愔在一旁轻轻拉了拉张恕的衣袖,小声道:“我想买些笔墨纸砚,还想买两本书回去看,好不好?”
她的这个小动作,莫名就把他心中的那点别扭给压了下去。
“你想买什么,买就是了。”
“可是我没带银子。”
闻愔长这么大,从未做过借旁人的银子的事。她没想过在这里还会有书斋,所以没带银子出来。可她现在又特别想要买笔纸回去。
此时她声音已然小的不能再小了,“你先借我一点可好?等回去我还给你。”
见她那小心翼翼可怜兮兮又满怀期盼的小模样,张恕直接从怀里掏出一锭金元宝递过去,“拿去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