竞日孤鸣将那半株罪海花赠予元邪皇后,元邪皇几乎是在手指接触到罪海花的下一刻就离开了。竞日孤鸣知道元邪皇是心系爱人,关心则乱,她很理解的。雨音霜是元邪皇的爱妻,元邪皇这种人,是不愿意让妻子陷入半点危险中的。 至于她,她是恨不得同金池一同死的。 她知道自己是多自私,这自私有时令她自己都害怕。 在没有得到金池的时候,她常常夜半惊醒,然后整夜无眠,她深知自己是在害怕得不到金池。 她对金池的执念,在于她知道他总有一天会离开,再不会有交集。 她畏惧这一天的到来,执念便生恶,令她为了留下他付出一切,就算为此要伤害他。 今夜金池知道罪海花不在体内,定然想着离去,还有那个自称藏镜人之女的忆无心,也会襄助金池的吧。 现下回到后花园,金池该是离开了。 或许她当初就不该将那半株罪海花从他体内取出,她不该抱着一时的奢望,奢望金池会心甘情愿留下。 金池怎么可能会甘心留下呢? 金池,我说我去去就回,你呢,你还是走了。这天涯海角都不会是你的归处,你的归处只有我。 …… 竞日孤鸣走到游廊处,竟听到了意料之外的谈话声,一个是忆无心,还有一个……属于金池的声音,她的金池道:“此夜甚浓,你若离开,实在是太过危险了。” 竟是忆无心要走? 她的金池,愿意留下了? “我来北竞王府想要解决之事已经解决了,我也该走了。” “在这里留宿一夜罢,明早再走吧。” “不了,我有人作伴的,夜间出行没什么问题的。” 姚金池见忆无心去意已决,本是担心她孤身一人离开,听到忆无心有人作伴,心中一松,问道:“与你作伴之人是谁呢?” 忆无心道:“黑白郎君。” 竞日孤鸣也听到了黑白郎君四个字,她默默的咽下了要说的派人护送忆无心离开的话,走到姚金池身边,姚金池也知道黑白郎君,黑白郎君是修道之人,他算得上半仙的体格了,无心同他一道,确实不用多担心,他便不再多做挽留,只道:“那我送你一程。” 忆无心:…… 竞日孤鸣将忆无心的为难看得分明,她便打了个呵欠,装作疲惫的靠着姚金池的肩膀,将大半的重量压在了他身上,她靠着姚金池的身体一歪,似乎是立时就要倒在地上了,姚金池急忙半搂住她,不敢大意一分。 于是忆无心道:“王爷看上去太疲惫了些,舅舅还是同王爷早些回去休息吧,这里离外间不过几十步的距离,不用送我的。” 姚金池哪能不知道竞日孤鸣在做什么怪,既然无心有黑白郎君作伴,那也无事了,“好吧,我便不送你了。” “嗯。” “得空了便来北竞王府看看我罢,我一直都在这里。” “好的。” 忆无心的身影就消失在了这无穷夜色中。 姚金池搂着竞日孤鸣的手松开了,竞日孤鸣也乖觉的站好,不用想都知道自己的那点儿小心思早就被金池看穿了。 “金池。” 她唤他的声线实在是甜软,姚金池就算有少许的不快,也就散了,他叹了口气,“走吧,我们回屋休息。” “你不会离开我了吗?” “今夜之后,再不会了。” “一生一世,你都不会离开我了?” “不会了。” 竞日孤鸣因姚金池的话面颊微红,姚金池看她的笑颜,心底沉重而压抑的那些情绪如水波划开,越游越远,他想起四处无人时,忆无心说过的话。 【上天令娘亲同爹亲相爱一场,又令他们分离,犹如露水与叶,短暂相遇,各得圆满】 他同竞日孤鸣不就是这样? 如露水与叶,看似不会相逢,却也相逢在这匆匆世间,他若真能修仙,他怕是会后悔的,后悔同她无法在一起,他一直都那么固执,一直都沉浸在自己的一方世界里,修仙未必是他真正想要的,只不过他真正的心愿尚在萌发中,他所爱之人就强行留下了他,令他一直以为他想要的是旁的东西。 固执的人有那么一天突然不愿意固执了,像竞日孤鸣,只是退了那么一步,那罪海花未曾深植他体内,并未终结他的一切,也让他明白,他究竟想要什么。 竞日孤鸣所在之处,为姚金池归处。 忆无心独自走在密林中,她的身边并没有她对姚金池所说的作伴之人,她说的并非只是让姚金池安心的话,虽然她从来到这个世界,见到黑白郎君的那一刻起,就打算独行。 可她终究没有按捺住内心的渴望。 她还是想同黑白郎君多呆那么一刻,仿佛呆上那么一刻,就能回到从前。 奇异的是她来到的这个异世界,占有了这个世界忆无心的身体,还发现回到了那段从前。她是在苗疆一行同黑白郎君结缘的,这个夜晚本该是黑白郎君不放心自己送她进入北竞王府,她在北竞王府目睹了自己舅舅的死亡,也在北竞王口中得知那半株罪海花的下落。至于元邪皇为了自己的妻子也想要得到那半株罪海花,可是还是慢了一步。因为一直知道罪海花的黑白郎君早一步得到了此物。 为了恢复灵能,黑白郎君吞食了罪海花,元邪皇怒极,同黑白郎君打了一场,最后是元邪皇带重伤而逃。 至于她,因为黑白郎君早前就说过要她灵能襄助,在回程路上,她被迫接受了那罪海花充沛灵能中的一部分,迅速掌握一本灵能修炼之法,为黑白郎君梳理起了周身庞大的灵能,她在那短短三日,拥有了修道之人的体格。 既是好事也是坏事。 眼下她要做的,便是在那条记忆中要走的路上等吞服了真正的罪海花的黑白郎君出现,做忆无心该做的事情。 不出忆无心所料。 幽暗密林中暗藏马蹄声,幽灵马车离她越来越近了。 待到近了,她正正欲开口让幽灵马车停下,幽灵马车就自动停在了数十步开外的地方,黑白郎君他掀开帘子从马车上走下来。 就在他起手掀帘的瞬间,忆无心就知道他是谁了。 她所爱的那个黑白郎君南宫恨。 她不躲不避,似本能般的,鬼使神差的朝这眼前之人无声笑了笑,他自然而然的握住她的手,动作温柔得旁人都能看出来。 忆无心因他握住手的动作不禁后退一步,南宫恨就跟着走了一步,靠得更近了。 “别来无恙否,忆无心。” 忆无心因为这句话,抑制不住的哭了起来。 …… 作为坐在幽灵马车上的旁观者,忆无心偷偷的掀起帘子,暗搓搓的看外面的情况,南宫恨在她身旁一副老僧坐定的样子,一副不管旁人的事情的样子。可能是忆无心朝外面看得太久了,动作太大了,干扰了他,他终于开口道:“忆无心,将帘子放下。” “我没有把帘子掀起来。” “……” “黑白郎君,我能不能拜托你……” “专心修炼,不要去八卦旁人之事。” “可他们不是旁人呀,一个是我,一个是你呀。” 这话在南宫恨听来,多多少少带了几分歧意,这一刻他有点儿想确定忆无心是不是故意说出这话的,他的眼神飞快的扫了忆无心一眼,忆无心的头已经伸到了马车外了,只剩下身体还在车厢里了。 这小娃儿不会觉得哪里违和吗? 外间南宫恨同忆无心说的话一字不落的被他听到,虽不是什么甜言蜜语,可还是出于南宫恨之口,他这么一听,感觉很微妙。 譬如,天上地下没有黑白郎君找不到的人。 又譬如…… 忆无心在他身边突然急忙端端正正的坐好,南宫恨这才发觉车外的两人正朝这里走来,他不由得偏脸,忆无心还顶着另一个忆无心的皮,他看她这么一眼却是生出了错觉,他看到的竟然成了最开始的那个忆无心,他闭了下眼,再睁开,那错觉就消失了。 那车外的南宫恨并没有要上车的意思,他将那把幽灵魔刀递给车上的忆无心,“幽灵魔刀亦是聚灵之物,在身上携带几日,失去灵能之人便能如常。” 不用想这是给谁的。 车内的南宫恨道:“冥医精通神鬼药石,你可以去找他。” 不用想也知道南宫恨在说什么。 “不必。” “嗯?” “只要通道开启,无心便能恢复往昔。” “什么通道?” “魑魅之主为毁灭自己而创造的魑魅之地。” 车外的忆无心适时开口解释起来,“魑魅之地是一个咒术,它在形成之时,会出现出怪诞而巨大的空间,里间灵能庞大足以打开另一个世界的通道。” 南宫恨道:“魑魅之主会在这个咒术里消失,你们不会在咒术力消失?” “这世上还没有令黑白郎君消失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