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滢一叹,沉声道:“十七年前,天下本早该易主。” 顾显一震,双眼不可置信。 冯滢脸一扬,沉声道:“但有人以莫大神通篡改天机,才让那人做不成皇帝。” 顾显问道:“天机都可篡改么?” 冯滢道:“一人之力自不可更改,但多人或有心或无意,或心甘或不愿,或全力以赴,或顺水推舟,以多方气机互相牵扯,天机便可偏离而行。” 顾显皱眉不语,冯滢道:“那时天下易主已成定局,有人将三宝中的黑焰红炉与蝉翼皮聚齐,在去取第三宝物时忽生意外,竟有人将黑焰红炉与蝉翼皮盗走。只是那时我还没出生,不知详情,这些自然是卦象所示。” 顾显想起当日唐府书房谷重与唐立谦的对话,惊声道:“这人莫不是霁王?盗他宝物的是不是他的属下?” 冯滢点了点头,道:“那时霁王势大,远非今比。若非是他手下心腹,又有谁能将宝物盗出?” 顾显沉吟道:“看来这盗宝之人便是那雌雄二妖。” 冯滢道:“这却是不得而知了。” 说着将信仔细又看一遍,看到信首的“乾上震下,天雷无妄”时,沉吟道:“这有心之人倒是会卜算神通。” 看到落款是“幽兰公子”时又疑声道:“只是大衍宫中却没有一号名为幽兰公子的人,当真是奇怪。” 两人又看一阵,顾显道:“只是这些与我爹又有何关系?” 冯滢问道:“你是否记得你爹可曾与你说过什么?” 顾显摇了摇头,道:“我记事起,爹娘便都死了。” 冯滢闻言黯然,顾显道:“我娘给我留下的东西,便只有这件衣衫了。那日柴宫主见到这衣服好似认得,还说什么‘冰丝衫’,莫非她认得我娘?” 冯滢摇了摇头,心中一叹,只做不答。 两人又研究一阵,终是不得其解。 顾显只好将信件牢牢收起,好生保管,只盼日后有机缘能洞悉实情。 顾显将书信收好后,便又弯身,将暗格中的古书拿出,翻开一看,便是剑拔弩张的红字,顾显啊了一声,冯滢忙凑过来看,只见书上字迹潦草,却自成一派,大有狂放之风。 冯滢问道:“怎么了显哥哥?” 顾显道:“这是青稞浪子的书!” 冯滢不解,顾显便将自己如何在老经阁找到化羽神功与无名红字神功一事详细说出,冯滢喜道:“你快看这书,也许是什么功法。” 顾显凝神去看,见书中写道:“功法奥妙,狗屁狗屁,招式身法,不然不然。学我神通,力压群雄。手撕君子,脚踢伪善。” 顾显暗笑,心道:“这青稞浪子此时的字体比老经阁中书上字体更为凌厉,显然功法又有精进。只是功法精进许多,性子却一点没改。” 翻开书来,一页页都是小图,有些仅在一旁潦草几笔划出运功走势,有些只写几字以作重点,大多都是毛笔画人,姿势怪异,若非软骨,鲜少有人能将姿势摆出。 顾显看了一阵,翻到一页,只见书上写道“气海运息至百会,转而冲向天突,绕天泉尺泽而行,气劲冲出,破碎一切”,右上角小字写道”泯灭爪“,心下暗道:“这经脉□□力流淌的方式当真怪异,先不说气海如何不经膻中而至百会,光是天突饶开天泉都是匪夷所思。” 顾显又看一阵,只觉招法怪异无比,不似人形,每页右上角却写着招法名称,读来也是怪异无比。 越翻越是离谱,到了后面,竟连走势也不再标。 顾显翻到最后一页,又见青稞浪子写道:“孙儿重孙切莫学爷爷懒怠懈惫的性子,爷爷老了提笔写不动了。这功法爷爷懒得取名,但爷爷的老婆却说这功法霸道异常,便叫霸道功吧。” 顾显心中大骂:“原来这青稞浪子晚年将早年间所创的无名红字神功叫做霸道功,我倒是与这青稞浪子甚有缘分,在老经阁中的功法便是内攻上册,而这下册便是招式招法。只是这青稞浪子笔势如此霸道,哪里有写不动的样子?书□□法姿势诡异晦涩,哪里有霸道的样子?真不知会有谁信他一派胡言。” 当下将书扔了,冯滢问道:“怎样?” 顾显答道:“尽是一派胡言。” 冯滢道:“你曾说老经阁中那红字功法甚是厉害,这书莫非是那人早年所作?” 顾显摇了摇头,道:“恰恰相反,这功法写于我在老经阁中看到功法之后,只是不知为何,姿势更加怪异,不似人可练得。” 冯滢将书捡起,翻了几页便道:“谁说这青稞浪子一定是人?” 顾显一呆,冯滢道:“天下道理至高深处都是一样的,人兽鬼妖,殊途同归罢了。显哥哥万莫小看他们。” 顾显心中一凛,面色正道:“谢滢儿提醒。”当下将书接过,细细查看挑出几个将将能练的姿势,钻研起来。 其中一幅图,书中所画小人以头碰地,仰面摔倒,一脚在前,一脚在后,脚板紧贴地面,一手在左,一手在右,左手翻掌在上,右掌却做手刀状,小字写道“气从内庭起,顺解谷而上,至缺盆充盈入臂,曲池藏三守一,剩下六分尽皆化入阳池。”右上角写道“斩君一刀”。 顾显依书中所言而练,却无法将气劲化过去,几次三番终是徒劳而罢,心道:“这功法果真是假。” 当下想将书扔了,却怕冯滢不快,便收入怀中。 忽听得外面小和尚大喊大叫,顾显冯滢忙走了出来,便听小和尚道:“我早已说过,吾乃真佛下凡,你们为何不信?” 于萍摇头笑道:“你若是真佛,何不将厅外恶人收了?” 小和尚摇头道:“收不得收不得,因果不到,收不得的。” 叶儿却是一把走来,将小和尚衣服一拉,掉下许多铜钱碎银,笑道:“真佛要偷人家荒宅的银钱,却真是奇了怪了。” 小和尚脸上一红,喝道:“这些钱放在这里也是无用,我...本佛拿去布施,有何不可?”说着将银钱抢过,揣入怀中。 程南笑道道:“小真佛,你法号是什么?” 小和尚转过头去,不去理他。 程南苦笑向冯滢道:“还望姑娘帮忙。” 冯滢笑着问道:“小师傅你法号是什么?” 小和尚嘿嘿笑道:“你说什么便是什么。” 冯滢笑道:“我看你机警天真,叫做机真如何?” 众人听机真有鸡胗之谐音,不由偷笑不止,哪知那小和尚连连点头,念了几遍好似甚为满意,站起身来大声道:“从今往后我便叫机真!” 众人还道他在胡闹,那知那小和尚一脸认真,接连重复让大家唤他机真,众人只好依言唤他。 顾显摇头苦笑,见程南盘坐于地面带微笑,韩龄却闭目养神,望向程南道:“程公子,韩宗主伤如何了?” 程南道:“再需一轮,便可将伤势治愈。” 众人闻言大喜,厅外应不答仍在猛锤阵界。 机真顽皮心起,向厅外叫道:“啊哟啊哟,别砸啦,这阵法要被破去了!你们别拉我...啊...不让说么?”其实哪里有人拉他? 众人望着机真演独角戏,不由怔然而立。 厅外应不答闻言喝道:“小孩子要说真话,你们何需拦他?哈哈哈,小美人我来了!”说着继续猛砸,不知疲倦。众人强忍了笑,机真得意十分。 转眼天色渐黑,宅里更显阴森,众人围坐一团,仍觉鬼气森然。 顾显想起当年在焚州破庙中见到的谷重法术,背后又是一阵发凉,忙将气劲一散,功力一至,众人便觉有如身沐朝阳,宅内的阴霾气息便淡了些。 忽听呜呜声响,似有人哭泣不休,众人打了冷战,顾显已站起身来,道:“此时韩宗主疗伤正在关键时期,你们围坐一块不要妄动,我去看看。” 冯滢道:“声音在厅内而非厅外,若是人,该破不开我这阵法才是。可是既然是人,我们在厅里待了大半天,又为何没有发现?” 叶儿浑身发抖,机真已大声嚎叫,他声音太大,倒压过了那阵阵啜泣之声。 顾显心中突突而跳,将气运满,双手火势腾起,将眼前照亮,逐一搜去。 只听那哭泣声时远时近,却从未出屋,顾显暗道:“莫非当真是鬼?” 顾显喝了一声,运三千浮光影向声音追去,火势一照,眼前空无一人。 顾显呆了片刻,转身而行,背后便忽然又有哭声,不由得汗如雨下,喝了一声,转身拍了一掌,背后却是空空如也。 顾显连退两步,踩中一物,低头一看,竟是一只惨白的脚。 顾显大喝一声,反身将那人手腕抓住,哪知那人身子一折,拦腰而断,顾显吃了一惊,手便松开,又听石动而响,顾显凝目一看,屋中空无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