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吉娜平静地笑着，安慰凤凰，“不要伤心，凤凰，我早已离去，这残存的意识不过束缚，如今我即将要获得完全的自由了，你该为我高兴才是。”　　　　凤凰机械地点头。　　　　“如果被埋葬的死人变成骨头重生，那大概就是骨灵了。唯有放下生前一切得到超度，而又有机缘的死灵才能修成骨灵，骨灵是很好的守护灵，你不必害怕。他回来找你，便是认了你做主人，愿意和你同生共死，至于变成骨灵的原因，有塔塔族秘术的影响在，也有你种下的机缘。”　　　　“机缘？”　　　　安吉娜点了点头，身体也在慢慢变淡，“塔塔族史上天然骨灵的例子只存在于古书里，具体是什么机缘，资料太少，我们也不清楚。但天然骨灵是非常衷心的，你可以善用它。”　　　　凤凰用力点了点头，俯身想抓住安吉娜的手，一捞却只捞到了空气，手已经消失了……紧接着是手臂、肩膀、腿、腰身……　　　　“等一下！等一下！”凤凰着急地伸手抚向安吉娜的脸，却眼睁睁看着安吉娜在她掌中化为尘糜，最终只余光束下，飞旋的微粒。　　　　凤凰维持着伸手的姿势呆立原地，眼泪一颗颗砸在地上，也砸在她的心上。　　　　“我也很喜欢你，你是我在这个世界最要好的闺蜜了！”凤凰后知后觉回应，总感觉安吉娜还在注视着自己。只是凤凰永远不会知道安吉娜“喜欢”背后的真正含义。　　　　凤凰太过悲伤，甚至连呼吸都困难起来。　　　　“我失去了三个好友……”　　　　不！她用力摇头。　　　　“我送走了三个好友，他们都去到了他们希望去的地方！”　　　　凤凰深呼吸，不允许自己再伤心下去，她最终站起了身，开口道：“安吉，放我出去。”　　　　很快重见光明，瞬间袭来的重力和闪电，让凤凰立马倒下，但身下触感柔软，睁眼看，原来是吸气后胀大的安吉垫在了凤凰底下，阻止她砸向地面。　　　　凤凰没来得及感动，就瞥见旁边一个人形骨架扒拉在地上。　　　　她的第一反应是惊讶于重力和闪电厉害成这个样子！把人都弄成骨头了！后来才意识到，这骨架……很有点眼熟啊……　　　　“连生？是你吗？”　　　　融合了妙云的力量之后，凤凰比之前强了一些，但毕竟还是个两手一脚不能用的废人，此时除了说话容易些，别的倒和之前重压下的窘境没甚不同。　　　　骷髅点了点头，“是我。”　　　　“你怎么来的？”　　　　“我的一部分，还挂在那个□□控的小兄弟身上。跟着感应便到了这里。”　　　　凤凰知道连生说的是鬼七，便点了点头。　　　　忽然想起了重要的事情，凤凰立马和连生说：“方才我见到塔塔族的安吉娜了，你还记得吗？就是那个小女孩。”　　　　连生摇了摇头，“不记得了，只记得被你埋了之后，我再爬出来，已经是现在这幅模样。”　　　　“之前我不是和你说过，我也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但是塔塔族人或许能够知道。安吉娜也许是世上仅存的一个塔塔族人了。”凤凰内心感伤，可惜连这最后一个塔塔族人，也都离开人世了……　　　　突然身下动了动，凤凰往下看去，是不甘寂寞的安吉在邀凤凰玩耍。凤凰笑了笑，塔塔族人没了，塔塔族的吉祥物倒是要长命百岁的样子。　　　　如果安吉还在，听到凤凰说火舌草是吉祥物，怕是要被气吐血。火舌草是上古流传下来的圣物，即使到了天山，也是要供起来，接受紫寰等人祭拜的，偏偏在凤凰眼里，她就只是一片打不死的，爱玩爱闹的小叶子。　　　　凤凰凝神再望向连生，“安吉娜说，你这样的情况很少见，她也只在古书上见过。至于恢复的方法，她也不清楚，而且……”凤凰需得心理建设一番，才能从自己嘴巴里说出如此没羞没躁的话，“而且她说你可能把我认作主人了，大概会和我享有同等长度的寿命。”　　　　凤凰等了等，看连生没有回应，便硬着头皮补充：“当然，安吉的推断也可能是错误的。毕竟生前我和你算不得朋友，甚至说，我们还是……仇人。你如果有一天想起来，说不准还要拿我的命呢。”　　　　“也不一定，”连生终于开口打破尴尬。　　　　只是凤凰不知道连生说的这个“不一定”，是指不一定会要她的命，还是不一定能够回想起来。　　　　很快，连生就给出了答案，“她的推断不一定是错误的。不管我走到什么地方，我心中总是会响起你的名字，而且总是会往你所在的方向行进，直到找到你，才愿意停下追寻的脚步。”　　　　这告白来得太突然，凤凰用力咽了口唾沫，这回轮到她沉默了。　　　　“在你的身边，让我感到安心。”如果连生脸上还有肉，大概能拉出个笑容来，“至于仇人什么的……我并没有感到心中有什么仇恨和执念未解脱。”　　　　凤凰回忆道：“安吉确实说过，你这种情况是成为了骨灵，而骨灵是最衷心的，可能你真的把我当成了主人，所以才会觉得在我身边安心吧。不过我还是不得不提醒你，你生前曾经是东边军……就是某个军营里边最有天赋的军人之一，前途无可限量，但因为我和……上边那个风行烈，他那会儿还叫做二蛋……反正因为我们的缘故，你失去了一切荣誉和未来。甚至你的生命，也算是我害死的。知道这些之后，难道你……你还要认我做主人吗？”　　　　“被骨灵缠上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吗？”连生没有回答凤凰的担忧，反而扯开了话题。　　　　凤凰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睛，“没有……吧……我没有问，但应该是没有的。”　　　　“既不会带来厄运，也不耗费粮食？”　　　　凤凰重压下没法点头，只能再次眨巴着眼睛，“应该……不会……我觉得不会。”　　　　“那么，被一副骨架跟着，会让你觉得丢脸或者是惧怕吗？”　　　　凤凰这回是真的很想像拨浪鼓一样摇头了，“不会不会，你想多了，我身边常年一片怪叶子一个打不死的傀儡王，怎么会介意多一个你呢？”　　　　“既然是这样，你为什么和我说那么多前世今生，那么多恩恩怨怨呢？”　　　　“啊？”凤凰这下倒是想挠头了，“这……这……这不得跟你交代清楚嘛。不然你跟着一个人生活了一段时间之后，才知道那是仇人，多闹心啊！”　　　　连生一双骷髅手突然撑地坐起了身，仿佛完全不受重力影响一般，“你这个人真奇怪。我虽然骨头脆弱，一磕碰就散架，但好歹有个能分散侦查的能力。你要了我也不亏，如果是上边那些打得不可开交的家伙，早早答应不说，不定还让我签个卖身契呢。你倒好，说一大堆有的没的，生怕我跟定了你似的。”　　　　连生变成骷髅后虽然性情发生了180度转变，但这嘴炮的属性却丝毫没变，一下子就抓到了问题的本质。　　　　凤凰也被连生弄笑了，确实，她一直以来拧巴的性子，全因为她在残酷的环境里，还追求着你情我愿的无聊公平。这就像回到蒙荒时代，要求猿猴讲文明，要求野人穿戴齐整一样可笑。如今的这个世界只有弱肉强食，哪里来那么多你情我愿？但是……　　　　“大概是因为，即使我和你之前发生过许多事情，有好的，也有不好的……好吧，更多是不好的。但我还是希望能够和你冰释前嫌，尝试着成为朋友，而不是……而不是主人不主人的。”凤凰叹了一口气，“我上一辈子……咳咳……我曾经是个没人在意的边缘人，如今认识了许多有意思的人，所以才更希望追求至纯至真的情义。”　　　　凤凰摇了摇头，腿部用力想像连生一样把身子撑起来，可惜重力对她生效，应该说，简直太有效了！她只能放弃坐起身，仍旧用不那么好看的姿势说：“但我也知道这太天真了，这个世界最不需要的，是讲心。况且人心本就复杂，哪里有那么多至纯至真。无论如何，连生，如果，你觉得过往已经不重要，而又愿意跟我一起生活，那么，欢迎你，我也真诚地邀请你，和我在一起。”　　　　连生托起了下巴，“抱歉，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什……咳咳……哈？”凤凰被连生突如其来的拒绝弄得当机了，所以刚刚说了那么多，结果是为了狠狠打她的脸？　　　　“暂时来讲，我还是愿意给你机会，在你身边观察观察的。但以后就难说了，说不准哪一天我厌倦了，或者觉得你生活习惯太糟糕，那时候我会抛下你，或许去云游四方，或许去做自己感兴趣的事情。”如果连生有肉身，他此时一定，一定是笑着的，“你不是想给我选择权吗？选了哦，现在该你考虑，要不要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