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眼角泛红,笑容一如既往的温柔。
被这突如其来的思绪岔开,傅时珣放下书卷,恹恹的伸手按住眉心。
青武瞧见一身风尘的裴景行踉跄而来,他心有不解,低声提醒道:“王爷,裴公子来了。”
傅时珣放下手,抬眸瞧他时,手指捏住壶柄斟茶。
见裴景行灰头土脸,他哼笑:“追人追的如何?”
“秦婳坠崖了。”
裴景行没给傅时珣反应的机会,直截了当地开口。
秦婳离开茶楼后,裴景行打算来王府谢罪,但不凑巧,傅时珣不在府上,杨管事招待了他。
喝了两盏茶,他正要走,角门小厮犹豫再三还是来对杨管事说起方才那事。
裴景行察觉不对,问了那姑娘的衣着,瞬间拍案而起,又询问了马车离去方向,他连话都没来得及多说便策马跟上去。可那马车飞快,他只能一路跟随留下的轱辘印记追去。
看见马车后他停下追赶,就听见不远处有对话声。
隔得太远,裴景行听不太清楚,等走近时,才发现被掳走那人正是秦婳。
他还没出声,秦婳就侧身跳了下去。
裴景行瞪大眼睛,呼吸霎时停滞,飞奔到悬崖边高声唤她,秦婳已然没了身影。
傅时珣以为自己听错,嘴角笑意僵硬,抬眸看他:“你胡说些什么呢?”
“真的。”裴景行语气艰难,颤抖着将手心里的那支珠钗递过去,“我亲眼所见,这是我在崖边捡到的。”
傅时珣眼神恍惚,失神的盯着那支珠钗。
钗尾上沾着已然凝成块的血,钗头上也有,只是二者颜色深浅不甚相同。
青武惴惴不安的看着傅时珣。
他却忽然低下头,捏着茶盏低声道:“本王不信。”
裴景行眼睛有些涩,倾身将珠钗放下,没再说话。
那珠钗近在眼前,傅时珣甚至都还能想得到,秦婳戴上是何模样,可眼下,却被忽然告知,昨日还鲜活存在的人坠崖身亡了。
他呼吸有些急促,半晌后,终于失态的打翻了茶盏。
抬手捏起珠钗,骤然起身:“叫人去找了吗?”
裴景行嗓音喑哑:“阿珣,那么高的悬崖,坠下去必死无疑。”
“我不信!”傅时珣转身揪住他的衣领,扣着裴景行压在木柱上,他眼底猩红,死死克制着戾气。
傅时珣松开他,开口问:“掳走她的人在哪里?”
“一个没了气,车夫逃走,还有一个我让管事带去前院了。”
“去给本王查,秦婳从哪里被掳走,是何人下的手,她又是为什么不在世子府独自外出。”傅时珣紧紧捏着珠钗,快步朝出走:“青武,你跟我走。”
裴景行疲惫不已:“阿珣,这是从秦婳身上掉落下来的。”
傅时珣站定,回头接过他递来的东西,正是昨夜秦婳收到的那张字条。
这字迹不仔细看,的确是他的亲笔。
可再相同,也到底会出现漏洞,茶字那最后一点,傅时珣落笔惯喜往回收,可这却是朝出拉去。
傅时珣只看一眼,便知晓是何人所为。
忍住喉头腥味,咬牙道:“顾炜。”
傅时珣从没想到,自己不经意的宽容,竟成为害死秦婳的关键。
思及此,他再也站不住。
刚抬脚走出两步,一口血从口中喷出,傅时珣身型晃动,直直栽了下去。
裴景行大惊,赶紧着人去请太医。
安排好后,他带了一队人马,趁着天色尚早,前去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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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时珣醒来时,天色已晚。
坐在榻上小憩的裴景行闻声睁眼,快步迎过来立在床边。
两人对视一阵,裴景行别开眼:“抱歉。”
傅时珣重重呼吸几声,脸色惨白。
裴景行看着他,轻声开口:“阿珣,人一旦有了软肋,就是在将自己的后背朝向敌人。”
“而你早已在不知不觉间,将你的后背露给了我们的敌人。”
傅时珣抬手掩面。
见他这样,裴景行也不好再多劝解,于是告辞离去。
等裴景行走后,傅时珣独自去了东苑。
看着屋里的陈设,他心口抽痛。
这里还是她临走前的模样,昙云每日都会前来打扫,只是这屋子里的人,已经不在了。
绕过一圈,傅时珣慢慢坐在榻上。
屋内冷清,除却他一人的呼吸声再无旁的繁杂声响。
可偏生如此,傅时珣无法抑制的红了眼。
坠崖的那一刻,她在想什么。
可是在恨自己。
恨自己没能保全她,反倒叫她送了性命。
傅时珣的手指慢慢抚过干净被褥,他苦涩道:“默许你去沈府,却没能将你护住,这都是我的错。”
“我后悔了。”
“秦婳。”
窗外风声阵阵,拍打在窗户上。
屋内却无人回应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