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阳光透过玻璃窗照在文竹上，映出线条流彩的光。罗秀却无心欣赏，她站在桌前，看着办公桌后坐着的韦彼紧绷的脸，心情忐忑又紧张。

半个月前合同期限届满，罗秀填好转所申请书，韦彼却总也不在办公室，罗秀只有拜托赵倩，见到韦彼进办公室时，她过去找韦彼签字。

跑了三次，终于在办公室见到韦彼，她将转所申请需要签字的材料整齐放在韦彼桌上，说：“韦主任，请你帮我签下字！”

韦彼低头一看面前的材料，顿时沉默了，眉头紧锁一脸严肃。

罗秀也不说话，静静的看着他。

好一会儿，韦彼终于抬起头，“世博所就待不下去吗？”

罗秀心下冷笑，面上淡淡地说道：“我想换个环境！”

“世博所环境不好吗？”

罗秀轻声笑了笑，没有答话。

韦彼可能也意识到什么，“我们合伙人也买了办公室，明年就交房了，那边的环境也很不错的！”

罗秀依旧淡淡的笑着，“是吗，相信你们会越来越好的！”

谈话无法进行下去，韦彼不情不愿的拿起转所申请书，不情不愿再一次认真看起来。

“卷宗材料归档了吗？费用是否结算清楚了？”、“还有没有未办结的事务！”韦彼一边看，一边用手中的笔指着申请书的表格，一项一项的问答。

罗秀耐心地一一作答，最后说：“都办好了，与赵姐都清理、交接过了！”

“清理交接的手续呢？”韦彼翻开所有材料，问道。

罗秀傻眼了，她与赵倩对卷宗材料清理交接，费用进行结算，却没有做清单，谁知韦彼会在这上面做文章。

一看罗秀的表情，韦彼明白了，大声叫道：“小赵！”

几乎同时财务室响起赵倩的声音“哎！”然后一阵小碎步的急促脚步声，赵倩已站在门口，含笑恭敬地叫道：“韦主任！”

“罗秀经手的卷宗材料、所有的费用结算，按照这上面的表格，一项一项地对清，做出清单！”韦彼指着转所申请书，“转所了，这些手续必须要办理清楚！”

赵倩为难地看了罗秀一眼，对着韦彼连连点头，“好的，好的！”

赵倩走了，韦彼将转所申请材料往罗秀面前一丢，“就这样吧，等赵倩把清单做好，签字盖章后再来签字！”

罗秀悻悻然走出来，心情说不出的压抑和憋闷，似有一团棉花堵在胸口，咽不下去又吐不出来，呼吸困难。

拣日不如撞日，今天既然出来了，干脆就把事情办完，想到此，罗秀给办公室打了电话请假，然后到财务室对赵倩说：“就今天对吧，麻烦赵姐了！”

赵倩无奈的笑了笑，说：“我来以后还没有律师转所，这些手续我不熟！”

罗秀理解她的心情，也无奈的笑笑，“我也是第一次转所，没经验！律管处的老师说就要这些材料，所以……”意思不言而明。

赵倩明白了，微微一笑没说话。

罗秀也是无可奈何，“那就再清理一次吧，做清单！”看看外面的天色，无奈道，“只是要麻烦赵姐，可能要加班！”

赵倩点头，“好吧！”

按照转所申请表上的项目，一项一项核对，制表做清单，再反复核对。当罗秀和赵倩在所有清单上分别签字盖章，走出世博所大门时，天已经黑透了。

走出司法厅大楼，昏黄的灯光，透过行道树投射在地上，编织出一幅幅不规则的图案。

罗秀抬头看看天，长叹口气，说：“这天天不早了，一起吃点东西再回去吧！”

赵倩紧了紧羽绒服，说：“不用了吧，我家还有孩子呢！”

“现在已经晚了呀，耽搁不了多长时间，就旁边随便吃点！”罗秀将毛呢大衣领子竖起来，遮住脖子，深深吸口冷空气，混沌的头脑似乎清爽不少，“现在还要等公交车，回家更晚了！”

赵倩也抬头看天，想了想说：“好吧，就旁边小面馆，他家的担担面还不错！”

罗秀点头说好。

晚上吃面的人少，罗秀和赵倩点了面，找了一张空的桌子对面坐下。

罗秀气道：“这次清单对账做出来了，下一次不知道又是什么理由呢！”

赵倩一脸不可置信，“不会吧，还能有什么理由？”

罗秀摇摇头，“不好说，要找个理由还不简单！”从靠墙的筷笼里抽出一双筷子递给赵倩，待赵倩接过以后，她又抽了一双拿在手里，“你看，就签个字我跑了几趟，别说打电话了，有两次还是你告诉我他在，我还没到他又走了！”

赵倩想了想摇摇头，笑笑不答话。

“下次找他签字，又不知道到什么时候了！”罗秀一脸无可奈何。

赵倩点点头，想了一下说，“马上年底了，事务所要开年终大会，到时候他们合伙人都在的！”

罗秀一下明白了，眼神一亮立即问道：“什么时候开？时间定了吗？”

赵倩摇头，“还没有，应该不会太久！”

“行，行，到时候记得通知我哈！”罗秀眉开眼笑，胸中棉花样的气团一下似乎无影无踪？

第二个星期五，罗秀按赵倩通知的世博所年终大会开会时间，提前到了办公室。

韦彼已经在办公室了，罗秀径直走进去，说：“韦主任，所有的清单对账都做好了，麻烦您帮我签下字！”说着将转所申请材料和对账签字的一摞清单，整齐地放在韦彼桌前。

韦彼瞟了一眼，说：“今天开会事情多，改天吧！”

见韦彼一脸不耐烦的表情，罗秀知道他在推拖，说：“就签个字，花不了多少时间！”

“哎呀，我事情还多呢！”韦彼转身站起来就要走。

情急之下，罗秀一把抓住他的羊毛大衣袖子，“你老是没时间，我打了多少电话给你，你是不是就这样卡着我，不能转啊！”

激动之下，罗秀的声音有点大，外面来参加会议的其他律师停止交谈，纷纷竖起耳朵，仔细聆听，有的还走到门外，一脸好奇地看向门内。

众目睽睽，韦彼脸上挂不住，气道：“你干什么？我有什么必要卡你，你不看看今天什么时间！”

罗秀不退让，气道：“不是今天这样的时间，我能找得到你吗？”急迫羞窘，眼看眼泪就要流下来。

两不退让，气氛一时尴尬了，更多的律师来到门外，交头接耳悄声交淡。林尚俊直接站在门口，叫道：“哟，这不是罗秀吗？听说你攀上恒义所的高枝儿，怎么今天也回来了？”

罗秀正在气头上，闻言更是怒火直窜，冲林尚俊直瞪双眼，“我喜欢，我乐意！”

林尚俊愣住了，一时还不知道如何往下接。

这时外面响起温和的声音，“小罗，你来一下！”是陈正勇。罗秀立即松开手，拿起桌上的材料和文件袋出门来，见陈正勇站在他的办公室门口对她招手。罗秀边走边将资料装进文件袋，众目睽睽下走进陈正勇办公室。

陈正勇已经在办公桌后坐下来，罗秀进门，不待陈正勇开口，叫了一声“陈老师”，眼泪刷地流下来。她急忙用手捂住嘴，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

陈正勇微微叹了口气，从桌上的纸巾盒里抽了两张纸，递给罗秀。

罗秀接过纸巾，抽泣着擦眼泪鼻涕，轻声说：“谢谢！”眼泪还在往下流。

陈正勇微微叹了口气，“都是执业律师了，还哭鼻子！”

一语中的，罗秀一怔立即收住了眼泪，抽泣停止，愣愣地看着陈正勇。

陈正勇问道：“你真的想好了，想转所？”

罗秀点点头，鼻音浓浓，“上次的事情您也知道，他们这样我怎么还待得下去？”

陈正勇又叹了口气，“事情我都明白了，只是……”顿了一下，“这个行业也是三六九等，你出去外面不见得……就个个是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