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头朝一旁的人看去，忍不住竖起了拇指，“看看这准头，谁能想得到那是檀家的千金扔出来的。”

坐在一旁的女生却有些厌烦地皱起眉，像是没什么力气一般，正懒散地靠在一面墙上。

这城里的高楼多半塌了，而绿化也被毁得面目全非，如今气候恶劣得很，也就靠着冰凉的墙面时要舒服一些。

她微微侧着头，即便是头发在脑后扎成了马尾，全然露出的一张脸小而苍白。

面容精致漂亮，那双眼迎着光时微微眯起了点儿，神情略显倦怠。

林姜长叹了一声，又说：“我就知道跟你搭伙准没错，接下来咱们该往哪走？”

女生这才不情不愿地抬起了眼皮，漫不经心地朝他看了一眼，那神情慵懒又傲慢，只是太无精打采了些。

“不知道。”檀羡极不耐烦。

声音与面容不大相称，不甚娇软，反而带着点清冽，那语调微微扬着，听着骄矜得很。

“妹啊，就不能给咱们指条明路么。”林姜为难地往别处望去，生怕看见什么变异人。

“别攀亲道故。”檀羡寒着声说。

她站起身，依旧把自己藏在墙后的阴影里，微微眯起的眼像极了猎食的兽，明明长着一副乖巧漂亮的模样，可神情要有多不爽就多不爽，还透着一丝寒意。

“我说妹，你看看现在哪都是异化人，遇见一两个还好，如果碰见了一大群怎么办。”林姜长吁了一口气，嘴里喊着“妹”，可对檀羡的态度却小心翼翼的，像是贡着什么大神一样。

檀羡微眯着眼，不像逃生者，反倒像极了猎手在精打细算。

她轻轻啧了一声，“这是哪个区来着。”

林姜眼珠子一转，想了想说：“B20区，一个月前已经沦陷了，怎么忽然问起这个？”

檀羡忽然收回了眸光，冷着脸抬手勾了勾食指。

林姜愣了一下，连忙跟着她弓下腰藏在了断柱后面。

“一个月前沦陷，那市民应该撤离得差不多了。”檀羡半张脸藏在阴影后边，微微眯着的眼里映着日光，睫毛微微颤动着，在眼底遗下一片微小的阴影。

她语调忽然变得轻松起来，悠悠说：“这个区物资匮乏，位置也不怎么样，军方接管的意义不大，你猜这时候进城的会是谁。”

林姜瞳仁一缩，循着檀羡的目光望了过去，可无论怎么眯眼，连个人影也看不见。

他动也不敢动，又往断柱边上靠了点儿，“难不成是清道夫？”

檀羡点了一下头，缓缓缩回来一步，单薄的背紧靠在石柱上，面上却不见慌忙。

林姜压低了声音说：“又看见人了？”

“你猜几个人。”檀羡侧过头，即便是躲在阴影里，身上露出来的每一寸皮肤依旧白到晃眼。

跟林姜那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模样相比，檀羡未免太凉快了点。

她就穿了一件遮不住肚脐的短背心，就连裤子也是短的，看在异化人眼里，那就是闪着亮光的食物，怪引人注目的。

可即便如此，檀羡的额角上依旧冒着薄薄的汗，她最近越来越怕热了。

林姜想了想，伸出了一只手比划了一下，“五个人？”

檀羡下颌微微一抬，探出头又往外看了一眼，她这才站直了身，“不止，光是我看见的就有七个了。”

“这是组团清场啊？”林姜倒吸了一口气，更是头晕目眩。

他顿了一下，又试探性地问了一句：“那咱们，也该走了吧？”

檀羡不以为意地说：“来都来了，去看看有什么能捡漏的。”

林姜差点没哭出来，一个一米八的男生，在这长得娇滴滴的女孩子面前，反倒跟林妹妹一样，也不知道谁才是“妹”。

“我们耗不起了，要只是被抢物资还好说，把命丢了就真到不了安全区了。”林姜挠了挠头，苦大仇深地皱着眉。

檀羡回过头，后脑的马尾在半空甩出了一道利落的弧线，“去捡漏，不是去硬碰。”

林姜左右不敢一个人走，过了好一会才闷声说：“那行吧，什么时候去捡漏，到哪儿捡漏？”

檀羡想了想说：“再晚点，这时候也捡不到什么。”她腰一塌便坐在身后的断石上，仰头看了一眼天色。

“这几天有留意电台吗。”檀羡仍微微抬着下巴，逃亡了三个月也没在她的脸上刻下坚毅，从下颌到肩颈的线条，仍保留着女孩子的柔美和精致。

“听着呢。”林姜回答。

“怎么样，实验室公开异化原因了吗，应对方法有了吗。”檀羡眼睫微颤，眼底扇形的阴翳抖动了一下。

“没有，仍是不明原因，也没有任何有效的应对方法。”林姜颓然地说。

檀羡轻抿的唇一张，憋在嗓子眼的那口气仍是舒不出来。

如今这地心上的所有人皆呈现出不同程度的种族变异，只有极少数人不但能保留理智，还可以随意改变自身形态，在兽形和人形间来回转变。

而其余人却在人类面貌的基础上异化出了兽类的特征，再转化不回人类的面貌，逐渐失去理智，为兽性所控制，将同伴生吞活剥。

这些人，被被称为异化人。

这一切开始得突然，谁也不知道这场祸及全人类的异化究竟是什么导致的。

异化人无意识地结伴成群，被称作“尸潮”。

天还亮得很，等太阳下山，尸潮就该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