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音的笄礼赶在乞巧节后。
乞巧节当日休沐,父亲也未去上朝,在府中陪了母亲一整日。
入了夜,文伯在院中摆上了筵席,叶榛带着林音穿针引线,向牛郎织女乞巧。
恰逢英国公一家来访,蔚缜前阵子忙着宿州的差事,有段时日未见好友,二人拿出珍藏的佳酿饮酒赏月,叶榛也同司夫人谈及女儿的相看一事。
司鸾儿扯着林音耳语,“咱们出去玩吧,听说袁巧匠正在东街卖摩睺罗。”
摩睺罗是用木头雕刻、泥土捏塑而成的小偶像,有五彩斑斓的台座,外面罩着碧纱,十分华贵漂亮。袁巧匠是这一带出了名的巧手,他捏的小偶像暗藏机关,摸衣、按头顶都是会动的,宛如真娃娃一般,最为贵重的价值一两黄金,且仅在乞巧节时成对贩卖。
林音也动了心,“当真是袁巧匠?”
“自然,来侯府的路上经过东街,袁巧匠的摊子旁围了好些人呢,袁巧匠轻易不出摊,你同我母亲说说,咱们去瞧瞧吧。”
鸾儿是个外向的,出门必惹事,司伯母素来不爱让她出门凑热闹,林音被她说动,两人跑去撒娇求了长辈。
叶榛还记得前些日子女儿被人抢了荷包一事,心中后怕,不是很愿,司夫人更是不同意,只让她们两个去旁边绣花。
倒是蔚缜笑着喝口酒,“两个孩子都大了,眼瞅着便要嫁人,今儿晚上上京城东大街当是热闹得很,便让他们出去瞧瞧热闹吧,多带几个侍卫便是了。”
英国公也默许了,国公夫人无奈道,“东街人多眼杂,还是将帷帽戴上,不许出了门便取下,待你们回了,母亲会盘问侍卫的。”
司鸾儿应得极爽快,两姐妹戴着帷帽欢天喜地地往东街跑。
“若是有好看的,你可不准同我抢。”
“我不同你抢,只是你又没有心上之人,买一对摩睺罗做甚?”
“我买来留着送未来夫君。”
“我要买来送岚校尉。”
“阿音,你越发不知羞了。”
两人打打闹闹,没一会儿便行至了东街。蔚缜派了六个侍卫随行,东街果然热闹得很,司鸾儿轻车熟路地拉着她挤过人群。
沿街挂着一排排的大红灯笼,街道十分亮堂,各式各样的摊子摆在道路两边,林音吃着串糖葫芦,司鸾儿穿梭于各个铺子前,“阿音,再来一碗香饮吧。”
林音连连摆手,“不了不了,我吃不下了。”
袁巧匠的摊子摆在杏花楼下,要过了小码头才到,刚下过一场雨,桥面还有些湿滑,御河中有弯月的倒影,风偶吹过,波光粼粼,两岸叠翠,灯火璀璨。御河上停着几艘画舫,轻拢慢捻,曲调顺着蜿蜒的河水,融在水波潋滟之中。
林音少在夜间出来,觉得甚么都是新奇的。
曲桥尽头有人在变杂耍,一道火光从口中喷出,拍掌声连绵不断,林音被司鸾儿扯着看了会儿杂耍,恰有风擦着河水拂过,吹开了帷帽上纱幔的一角。
林音抬起头,便看得不远处的杏花楼,夜色朦胧,二楼窗边,有三人临窗而立。
风大了一些,吹开了帷帽一侧的面纱,面纱挂在帽檐上,露出林音半张小脸,身侧人来人往,不时有人推搡般挤她一下,林音只是定睛看着窗边的人,终是明白了那句词。
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岚青正站在窗边,手中似是端了酒杯,那扇窗旁正悬着一个灯笼,昏黄的光芒下,隔着遥遥的人群,那双淡漠的双眸正看着她。
林音还未同他挥手,司鸾儿便呼道,“阿音你怎吃得满嘴都是,脏兮兮的,快擦一擦。”
林音摸了摸嘴角,只摸到一股粘腻,慌张扯紧帷帽上的面纱,低头拿着帕子用力擦着唇角。
岚青定然瞧见了她这副丑态。
都怨那糖葫芦,外面裹的糖稀怎那般多!
林音瞬间没了兴致,也不愿再抬头看岚青还在不在,任由司鸾儿扯着她去了袁巧匠的铺子前。
袁巧匠的摩睺罗卖得贵,素来都是看得人多买得人少,司鸾儿拉着她挤到前面。
林音一眼便瞧见了那方正在舞剑的娃娃,娃娃穿着一身青衣,林音触了一下娃娃的头顶,那柄剑便向前刺出。舞剑娃娃旁边的红衣女娃娃倒是乖巧文静。林音刚要拿起,司鸾儿的手便伸了过来。
“阿音我喜欢这个。”
林音却指着旁边吹笛子的蓝衣娃娃,一本正经道,“不,你喜欢那个。”
“我要吹笛子的做甚!我便是喜欢舞剑的。”
林音从她手里将娃娃拿过来,“你信我的,你定然喜欢吹笛的。”
薛家二郎不就是吹笛的嘛!她可没有胡说。
司鸾儿摆摆手,“罢了罢了,分明是你说不同我抢,却又骗我说我喜欢吹笛的。给你给你,阿音我琢磨透了,你是十足的重色轻友。”
林音笑眯眯地将那对娃娃买下,又替司鸾儿选了吹笛的那套,袁巧匠将娃娃分别用盒子装好后,林音一同付了银子。
林音将其中两个盒子递过去,“喏,送你,莫恼我了。”
司鸾儿的脾气来得快去得更快,接过来木盒,便立刻笑起来,“行,那我不气了。”
林音尚在笑着,突得一队将士前来开道,因着乞巧,今日东街上的摊子较往日多出许多,两队将士将摊铺往后赶了赶,一队兵马便急匆匆踏在小道上飞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