岚青回头看了她一眼,神色复杂地看着被小手牢牢攥着的袖子,想了想,还是把想说的话咽了回去。
怕是说了她也不会听的。
林音消停了不到片刻,又道,“岚校尉,你总唤我三姑娘,十分见外,便是苏世子见了,也都唤我三妹妹,不若你也唤我三妹妹吧?”
“……”
岚青只想回她一句休想。
后方突有马蹄声传来。
夜色尚未很暗,林音遥遥看了眼,只觉得马背上那人与蔚缜长得极为相似,不对呀,按上一世来说,父亲应是某个白日里的午时左右才到家的。
还与她和母亲一同用了午膳。
林音停住脚步,拍了拍岚青的手臂,“岚校尉,你看那人是不是我父亲?”
岚青夜视能力较她好上很多,仔细看清了,对她道:“是将军。”
林音慌忙拉着岚青躲进了旁边的树林子里,岚青十分不悦,“我不过是送三姑娘回府,又未做逾矩之事,为何要躲?”
林音刚朝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夜色中便突然越出两个黑衣人,匕首的银光闪到了林音的眼睛,黑衣人刀刀指向蔚缜,饶是蔚缜功夫不错,但到底年纪大了,几招下来,便由攻到守,颇为吃力。
父亲的随身侍卫呢?
怎地就他一人匆匆赶来?
林音急道,推推岚青,“你别愣着,快去救我父亲呀。”
岚青应下,从林子中走出,又不太放心她,便随手丢给她一把短剑,“你莫要乱动。”
林音点点头。
岚青的轻功极好,几步便至了蔚缜跟前儿,两个黑衣人原本对付一个蔚缜绰绰有余,却突然杀出来一个功夫高的,三两下不敌,便跑走了。
林音慌忙跑过去扶起蔚缜,蔚缜胳膊受了伤,正滴着血。
见是女儿在此,忍着痛捂住伤口,发问,“这个时辰了,你不在家中,怎会在这里?”
蔚缜看了眼救自己的小哥,瞪大了眼睛,“岚青?你们?”
蔚缜想到了那一日女儿宛如偷情般栽在了草垛子里。
便觉得胳膊也不疼了。
一个反手制住岚青,“你……你这小子,怎会识得我家姑娘?”
岚青吃痛地吸口冷气,其实他也想知道,怎地就突然识得了他家姑娘。
“父亲,”林音将蔚缜的手拿开,拿出帕子替他草草包扎了下伤口,“岚校尉救了父亲的命,父亲不论功行赏便算了,还要恩将仇报,这是甚么道理?”
蔚缜气得吹胡子瞪眼,哪里还管道理,“你这个时辰不在家中,跑来大街上私会外男又是何道理?那日在兵营,我看你就不是来寻为父的,便是来看这小子的。”
林音先是扶起岚青,柔声细语地问道,“我父亲下手没个轻重,没弄痛你吧?”
蔚缜看着自己从小养到大的丫头这般对着一个外男,眼前一黑,心肝都要痛了。
谁知林音也学着他瞪眼睛,“父亲怎能误解女儿呢!女儿今日与母亲去相国寺进香,回城时母亲说女儿的冠服怕是要做好了,便让女儿去试身,谁料母亲怕热,丢了女儿一人在芸苜居,女儿试完衣裳,同半夏去买糖水,却碰到贼人抢了女儿的荷包,女儿想着这般贴身之物若被人拿了去,怕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便顾不得等半夏,匆匆去追那贼人了,谁知没追到,反而迷了路。还好路遇岚校尉,看女儿眼熟,还帮忙寻到了那贼人,生怕入了夜再有危险,一路护送至此。甚至见父亲危难,立刻出手相救。谁知父亲竟恩将仇报,这般误解女儿和岚校尉。父亲平日里便是这般治军的么?”
寻荷包?
林音一席话说得正气凌然,一气呵成,连岚青都要信了。
蔚缜被女儿说愣了,林音又推推他,“父亲还不快向岚校尉道歉,你这般怀疑下属,会寒了人家的心。”
蔚缜看着岚青,还是十分的不顺眼,但女儿说得义正言辞,想来也不是假的,他家丫头是素来不会扯谎的。
于是便咕哝着说了句,“是本将军错怪你了,可伤到了?”
“未曾,”岚青拱了拱手,“未防再遇贼人,属下还是快些送将军和三姑娘回府吧。”
若是他自己,定是不要这小子送的,但女儿也在此,蔚缜便只能不甘愿地妥协道,“也好,便这样吧。今夜之事不可多嘴,你可晓得?”
“是。”
岚青牵了马,林音扶着蔚缜一路走,偶透过蔚缜冲着岚青笑。
岚青摸摸鼻子看看天,这三姑娘说瞎话的本事,怕是与生俱来的,不然怎么能将瞎话说得这般头头是道,都不打艮的。
好在侯府的后门离那条街并不远,没多久便到了,岚青将他们送至后门,同他们告了别,将缰绳递给小厮,才转身离去。
小厮看见林音,不由问道,“姑娘怎和将军一同回了?”
林音没时间回应他,只是不舍地看着岚青的背影。
月色当空,少年清瘦的影子被打在青石板路上,拉得很长。
蔚缜不悦地咳了咳,“莫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