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我对着常兄手舞足蹈地描述今日之见闻,接下去告诉他我今日猪吃老虎的经过,刚说完,他就问我:“你是猪吗?你是猪吗?你明明是一头……一头……”他居然卡壳了? 我只能帮他接下去说:“神兽!” “对!神兽!她们是不知道你的本性,要是知道了,怎么都不会这么着急找死!”唉,按照原来的套路,他听见我今天被晾在厨房门口大半天,怎么着也会生出怜惜之心,自从我和寄松打了一架,他已经对我没有维护之意了,一副随时随地可以放我出去咬人,让我不免情伤。 “你跟那黄四小姐说的都是真的?”他问我。 “是啊!林明祁对我有不轨之心,他又想要黄家这部登云梯,所以我跟她说的是实话,只是撩起了盖头的一角,让她看到美人的一个下巴,然后心里滋生出千万种怀疑。而且看她还有一个多月就要嫁人了,还往外跑。可见林明祁在她心中的分量。况且今天他们还说婚期是黄淑妃亲自挑的日子,那么就算他们全知道这件事情,这个婚也要结了,更何况我赌她不会跟她爹娘说起这些……”我絮絮叨叨地跟他分析今日的事情,保证林明祁婚会结,但是他们婚姻中的地雷已经被我埋下。 “我问的是林明祁对你动过手脚吗?”他认真地看着我。 我突然发现事情好玩了,问他:“要是动过了呢?” 他脸色立刻铁青道:“我去打死他!” “放心了!他那只弱鸡,能对我动什么?只是当时心里有些伤心,毕竟这么多年一起过日子。” 他摇了摇头,不过我跟他解释说道:“这就是我让他滚的缘故,林家母子我第一眼的感觉就不好。后来果真验证了我第一眼的判定。” 第二日请安的时候,我见到五姑娘,她依旧冷眼对我,不过搭理了我一句:“你到底跟黄家姐姐说了什么?惹得她这般不高兴?” “燕娘,黄侍郎年纪不过四十多岁,已经到这个位子,入阁也是指日可待!虽说远哥儿读书不上心,不过迁哥儿却是读书好,如今也在户部领了差使,你怎么能得罪他们家的人?”莫氏对我指责道。哈哈!她那儿子是读了书,但是还靠恩荫的,补缺也是这么来的。倒是常远身上的少将军之名,还是靠自己两场战役挣来的。如果说这样就算是读书人了,但凡进学的都算是读书了。越是在这个家呆久了,越发觉得这群人嘴脸难看,她其实并没有遮掩多少后娘的秉性。 我低头对她说道:“太太所言,儿媳句句紧紧牢记,那一日,黄小姐来问媳妇:“你在侯府过得可好?”,我自然理直气壮地答她:“过的极好!”可是因为这句回答,黄小姐一下子就不高兴了。媳妇原想挽回一二,但是要让黄小姐高兴,儿媳必须回答我在侯府过得极差,这便是为难媳妇了。”我一番话说得极为诚恳,向她表达了对侯府的耿耿忠心。 看她噎了一噎,想要说什么,终究无奈地对我说道:“原来如此,你且去吧!” 且说靖国公府来侯府下了帖子,摆家宴请我过去做客,算是认识一下外祖家。常兄早就与我说了这事,所以我早早就开始准备,我准备了自己勾调的两坛子酒,凌晨时分就起来在小厨房里蒸了点心。 并没有用什么新奇的蛋糕曲奇之类,前世好友爱好江南民居,在苏州的一个古镇上买下了一幢古旧宅子,他修旧如旧地修复了古宅之后,力邀我去那里做客,恰逢我一个项目完成,需要放空身心,就去那里叨扰了一个多月。听评弹之余对那里的船点起了兴趣,研究了一段日子。 船点精致,形象丰富,可以从动物果蔬乃是亭台阁楼,只要能想出来的都可以拿来一做,天未明,我进了厨房做了一大盘子的兔子、白菜、南瓜等等惟妙惟肖的点心。所谓的心意就是用心去做的东西,常远对靖国公府多有亲近,我自然要重视。 我乘马车,他骑马,今日靖国公府也邀请了莫氏和老太太,不过两人显然不想跟国公府有太多的交集,所以只有我们夫妇同行。 对于他的外祖家,他没有少给我讲,至少在本朝勋贵中,他们家是翘楚,自然也是烈火烹油。不过几条大街,常远先下了马,我在他的搀扶下也下了马车,从侧门进了靖国公府,早有婆子在那里等候,道:“表少爷,表少奶奶!国公爷和老太君等候多时了!” 国公府比侯府看上去大了很多,我跟在常远身侧,他怕我冷清,一路跟我说着这些房子的典故,比如这个院子和谁一起斗蟋蟀,比如这棵树上住着一只什么鸟。他幼时就是在国公府长大的,所以一草一木皆有感情。 才将将达到康泰堂,就见一年轻妇人撩开帘子道:“表弟,表弟媳快快进来!老太爷和老太太正在念叨呢!” “这就是青表哥家的嫂子!”常远跟我介绍,我笑着招呼道:“表嫂好!”在她打开的帘子下进了屋子,拐到了屏风之后。 屋子极大,人也不少,常远朗笑叫道:“外公,外婆!我带燕娘过来了!” “只听得老头子提起,还未见过我这个外孙媳妇!快过来让我瞧瞧!”声音洪亮,上座的是一位干练的老太太,整个人看上去极精神。旁边坐着的正是我认识的那位谎称姓贾的老爷子,两人实在登对。 我走上前拜倒给他们请安,老太太忙唤:“快起来,坐我身边来!老太婆不中用了,眼睛不行了!” 我依言上前到踏板上,她拉着我的手说:“竟生的这般标致,怪道我他们祖孙二人赞不绝口!” “外祖母谬赞!” 她又看向我脚下,说道:“这才对吗!缠什么脚!这样才走得快,老头子你说是不是?” “是啊!”老爷子忙回答。 说完她拿起桌上一对白玉镯,拉起我的双手给我套上,笑着说道:“正衬你!” “谢外祖母赏!”我欢欣地说道。 “都过来!认识一下远哥儿媳妇!”这一声远哥儿媳妇,让我觉得倍感亲近,实实在在的长辈对待晚辈的样子。 我跟着常远一个一个叫过来,自然有的人兴致很高,有的人兴致不佳也有,大家族吗!我理解!不管怎么样这里的热情总比侯府的冷遇挑刺好。 见到了那天男装的小姑娘,我笑着道:“霜表妹!”比起那日在面馆,她显得娇俏些。 “表嫂!”她笑着说:“你做的面条很好吃,可惜你走了之后,我再去过,好似那味道有些变了!” “还是按照我的方子做的,不过也有可能做的人不一样,味道就会有些微的差异。你若真想吃,下次来侯府,我做与你吃便是!” “我才不去那里,表哥的后娘阴阳怪气的,自己逼死了嫂嫂,还赖我!”这个跟常远先夫人死没啥关系,却背了个锅的姑娘,看起来心里倒是明白的。 “叫你来,你只管来!”我捏了捏她鼓起的脸道:“我今日带了好些点心过来,让听雨和吟风拿着,你要不去拿进来,给大家伙儿分一下?” “好啊!”小姑娘很开心的转头要跑出去,看上去确实毛躁了些,老太太让她当心脚下。 带着吟风和听雨进来,一碟子一碟子的点心从两个大食盒里端出来,“真好看,都舍不得下嘴了!”我有厨子没有的美术功底,做出来自然比旁人更精细些。 “很好吃!不甜,自有一股清香!”那也是,我的舌头比旁人灵敏,才能勾调白酒,调味更是不在话下。 这两食盒的点心先俘获了大部分女人的好感,而吃饭时候拿出的酒更是让孟家上下的老爷们大呼好喝,拉着我家那口子说两坛子不够。 男女分席,隔着屏风。 常远说道:“燕娘说了,外婆寿诞的酒,我们包了!这下可行?” “这话可是当真!” “当真!我说的还不真吗?” “阿远,舅妈还要向你借你家娘子两天可行?”常远的大舅母说道。 常远答道:“舅妈您说!” “让她帮着一起操持你外祖母的寿宴。可行?” 这会子他没有立马答应,而是说道:“您自个儿问她!” 我对着大舅母二舅母说:“舅妈们能用得上燕娘,燕娘心里特别高兴,肯定要来,不过舅妈到时候别抱怨我添乱就是!”其实这都是套路,早先就跟常远商量过的,我要靠着这顿寿宴来打一打侯府那帮子人的脸。我装孙子装够了,他们满京城地帮我宣传我的市井行径也宣传地够多了。是时候让京城的贵妇看一看什么样的是真实的我,给他们传达一个消息,定西侯府这对婆媳在歪曲事实。 “自家人,说什么两家话,那就说定了!”大舅妈是个爽快人,一切都非常顺利。 过午之后,我在他们家花厅一起和表妹表弟们聊天,霜表妹拉着我的袖子问:“嫂子,能出来跟我走一趟吗?” 我脑中瞬间点亮疑问的小灯泡,问她:“去哪里?” “你且跟我来!” “好吧!”不回答自然有猫腻,不过猫腻就猫腻,先去看了再说,我相信这个单纯的小姑娘还不至于害我。 我跟着她去了一栋小楼,从木楼梯上去,只听得咳嗽声声,霜表妹上楼之后问丫鬟:“今日玲珑姐姐如何了?” “姑娘今日还是咳嗽不止!”那丫鬟回答道。 “请表少奶奶和霜姑娘进来!”我听得里面一个年轻的女声说道。 跟着霜丫头进去,一个身穿白底红花裙装的少女十七八岁的样子,坐在贵妃榻上,拿着手帕,抚着胸,蹙着眉,脸色虽有些苍白却若凝脂,。我暗暗赞叹道:“好一个病娇的西施。” 我问霜丫头道:“不知道这位怎么称呼?” 那美人对我说道:“小女姓薛,名玲珑!” “薛姑娘!”我此刻心里已经开始猜测,如果没有猜错这该是我们家那口子的仰慕者。在侯府,常远是不受宠的成天被骂没出息的死了妈的嫡子,除非母性大发,否则没人会关注他。 而在这里,他是死去姑奶奶的爱子,是老爷子心头肉,是颇有战功的少将军。受姑娘青睐也是正常。 我腹诽之后,在椅子里坐下,丫头给我端了茶来,我拿起茶喝了一口,等她的后续,她将双腿收拢,将自己安置在贵妃榻上,这一系列动作慢条斯理。 “玲珑姐姐,你让我将表嫂带过来!你有什么话,快跟她说啊!我跟你说过,表哥娶她是为了镇宅。”当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我看着霜丫头一脸焦急说道。 “表少奶奶勿怪,我这身子骨总不见好,只得躺着了!” 玲珑开口道。“阿霜,你先出去一会儿!让我跟表少奶奶单独说两句。” 我挥挥手对霜丫头说:“出去等我!”既然人家想跟我说话,那就听听。 她有些疑惑地看着我,我再次用不容置疑的口气她说:“你先出去!”小姑娘被我突然的严厉给惊到了,她神情低落地往外走。在这一刻,我对娇憨两个字重新定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