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走!”杨内监扯着尖细的嗓子呵斥,丝毫都不顾及身为皇子的宇文景泰的脸面。
“青黛姑姑...”蓦然,宇文景泰揪着玉佩穗子抬面,幽幽的开口唤那颓然之极的青灰宫装女子,一众人正低眉低眼的往那西偏殿处的廊桥上行去,哪里还听到他的叫唤!伸手覆在面上,宇文景泰一把扯下头上冠着的鱼白簪帽,颤着身子屈膝伏在床沿。
透过薄纱的宝罗幔帐,宇文景泰伸手去摸床上女子冰冷刺骨的指尖,颗颗晶莹的泪珠自眼角滑落,“母后,皇儿好想您,母后....”
此刻的椒房殿只剩他们母子。
周遭静寂无声,肆无忌惮的冷风透进来,吹的宇文景泰骨骼生寒。
母后刚故去,这椒房殿就成了一个荒殿。
想来也真是可悲!
堪堪两日的功夫,北奕皇后薨逝的消息传遍整个京都,众人都唏嘘不已,皇后正值盛年,怎的突然生了那般凶险的急症!
蔓萝扶傅骊骆斜躺进铺着薄缎秋烟蓉覃云榻,往她身后塞进一个银线月季纹引枕,秋棠端着漆木盘进来,把浅口白瓷蓝底的深碗递给蔓萝,便躬身在一旁的花开富贵八团云的矮凳上坐定,挑眉道:“小姐您自个身上不好,依奴婢看,今儿就不用去侯府行诊了,天儿渐凉,昨夜又落了整晚的雨,外头凉的很,您切要顾惜自个的身子,您看那皇后娘娘,听闻她身子骨最是健壮,这好好的人,说没就没了。”
蔓萝把白瓷汤勺递到傅骊骆掌心,亦抽气附和道:“是呢,秋棠说的很是,小姐一日不去那侯府,轩辕三小姐也是无碍的,倒不如顾些自个,别像皇后娘娘那般罔顾了自个性命。”
说着无意,听着有心。
眯眼盯着瓷碗里冒热气的药粥,傅骊骆不觉闷着心思暗想起来。
说来也是可叹,慕容皇后年岁尚青,怎突然就生了那样的急症!
心悸失血而亡,乍然听来,甚是惊心!
按着寻方妙用和杂医录等医书古籍的记载,心悸之症多发于耳顺之年,且多发病于秋冬时令,那慕容皇后身子骨素来健壮,现下虽已立秋,但天光和暖尚还舒适,宫中又最是享乐之所,无数名宫人侍奉照料在侧,太医院御医每日一次平安脉护她凤体康健,就算百病斜生,也该有个预兆才是。
傅骊骆不由得想起自己前几日进宫,皇后的凤鸾仪仗打她身边经过,自己虽低垂眼眸,但不经意的一瞥,便也看清了慕容皇后的凤仪清姿,她看上去神色安然,面上略带红润,一点都看不出是有疾之人。
时下骤然发病离世,想来也真是离奇!
皙白莹润的素手拢紧肩上的翠纱披帛,傅骊骆默声埋头吃着药粥,那日豁然听到“布惊台”上的牛角号顿响,她一时迷症入了神思,懵懵滞滞在那雕花窗下的风口里站了好一会,翌日,她便开始头重脚轻起来,幸而自己颇精通些医术,从南院的“圣名苑”拿了些甘草存货,吩咐知叶熬煮了药膳送来服下。
吃了二副,身上倒也畅和了些!
“小姐,老爷也说了,小姐身子没好利索,今儿就别出门去行诊了,总归少去一次那轩辕三小姐也不打紧。”蔓萝踱步到窗前,收了窗格子放下云青色窗幔,从仕女簪花的屏风上扯下白梅缤纷暗纹毛毯盖在傅骊骆的双膝,又蹙眉道:“小姐就听奴婢们一句劝,且保重自个的身子些。”
把瓷碗搁到榻旁的香案上,傅骊骆颦眉去看坐在富贵锦绣乌木椅上絮絮叨叨的小婢子,眼睛转了转,沉眼去看正前方琉璃斗案上冒着徐徐白烟的双龙吐珠四角小香炉,恍然正色道:“我自个的身子心里有数,你们莫要担心。像皇后娘娘那般毫无预兆的急症,想来自是不同寻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