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什么?”
“嬷嬷但说无妨。”傅骊骆浅笑着拂着绢花的袖角,远山黛似的蛾眉又蹙了几分。
端起案上的青花瓷的茶碗仰头闷了一口,李嬷嬷抽着气息道:“如若大小姐想进那坊书楼一探究竟,奴婢倒愿意陪小姐一同前去,那院门上的对牌钥匙就在老奴那保管着,小姐哪日想去,奴婢便取了来....”
“现在就去。”
李嬷嬷话儿还未落下,傅骊络就站起身来,“嬷嬷去取吧!趁着天色尚未黑沉,我们这会子便去。”
时下虽已近黄昏,但终归外头还是亮堂,比起夜里漆黑的院子一点灯火渲染,这眼下倒不会引人注目。
如此前去,着实是个好时机。
李嬷嬷看傅骊络清浅的面色,不禁拢了手弓腰,“小姐先前去,老奴取了钥匙牌子便过去。”
话说在傅骊络那受了一门子气性,窦骁扬心下也不甚痛快,携了槿同入府,正欲往前厅里头去,一阵吁马声就在府门前停了下来。
槿同猫眼去看,忙的看向一旁的窦骁扬,“将军,好像是大内的狨车....”
六架青鸟幄帷的精巧马车上,下来一着蓝靛长袍的宫人,此人正是宇文凌雍近身的大监汪德圣,见窦骁扬立在松木廊下,那颀长修俊的身姿引的汪德圣陡然肃目起来,隐了眼底的波澜,汪德圣提着袍角迎上去,“咱家给窦大将军请安。”
言语举止尽是恭敬之态。
窦骁扬莞尔拱手:“大监来的这般匆忙,可是圣上有要紧的事情宣我么?”这眼下已近黄昏,圣上还遣人前来势必是有要紧的事情。
汪德胜捏着鸳鸯戏水的锦帕拭着面上的密汗,拧着尖细的嗓音回道:“倒不是圣上他老人家宣您,只是圣上如今正在昭和殿大发脾气,谁人也不敢上前去劝!咱家想着也只有请了大将军您前去劝说一二,方能解了陛下的忧思,您向来体恤陛下,陛下也跟您亲厚,咱家想着,便自作主张的出宫来寻您了。”
毕竟是宫里头待久的人,况这汪德圣又长着一颗玲珑心,那九五之尊的天子脾气秉性,汪德圣自是了如指掌!
“圣上可因何事发脾气?”朝渐渐昏暗的天际看了看,窦骁扬边说边下了廊阶,莫不是因那蜀江赈疫的事情?
心里一凛,窦骁扬眉间便涌了好些忧色。
昨儿个那圣上在朝会上,还当着群臣的面夸赞了那小女子的防疫之效,可见那法子是有用的!
窦骁扬垂眸暗想,人已跟着汪德圣上了马车。
汪德圣打着拂尘,翘着兰花指,沉声道:“说是有人趁着蜀江的疫症在中饱私囊,时下有人发了封密函送到了御前,陛下正是因此事生气呢!”汪德圣想着那泛黄的信函,回想着陛下那愈发黑青的面色,他就心惊的不行!
窦骁扬险些跌下了坐,谁人敢这般肆意妄为,竟不顾百姓的生死大发国难财!真真是无耻至极!
气愤归气愤,但窦骁扬转而又想到了一个问题。
“送密函的人是谁?竟有那么大的本事出入宫闱!”窦骁扬清俊的面上豁然拧过丝丝疑惑,且不说那人的身手如何的高湛,单说宫里头那杂七杂八繁复的建筑地形,倘或不是对它极其熟络的,在那宫里走上一遭,便是一日也走不出去,更不用说还是把那密令完完好好的呈现在北皇跟前。
想来那送密令的人,对皇宫的地形很是熟悉!
直至戌时三刻,六架青鸟幄帷马车方在北宫门前落停。
换乘了辇轿入昭和殿,还未踏上那丹樨一阶,里面就传来一阵阵怒喝,“真是反了天了,那慕容靖宇当真是厉害啊!满满当当的足足万两雪花银,他全部都中饱私囊了,真不怕噎死他!”
“晃铛”一响。
宇文凌雍拿起大斗案上的双螺纹仙鹤飞天的梅颈瓶咂了下去,顿时玻璃渣滓碎了一地,那靠在琉璃廊柱侧的美艳妇人骇了大跳,呜咽着以帕掩面就屈膝跪在了冰冷的大殿上,“圣上,本宫的父亲切不会做那等勾当,定是有人蓄意陷害他的,还请圣上明察!”
说话的妇人不是别人,正是这大北奕国的皇后,慕容靖宇的嫡长女慕容悠悠。此刻的她惶恐极了,平日那般气性强的人,时下却团成蒲柳似的跪在大殿前,蓬头垢面的发上连个簪子都没簪戴,一身云斐色的宫装,端的一副可怜狼狈样儿。
跪在她后头的贴身嬷嬷看着不忍心,欲伸手扶她,不想那高顶之上的明黄龙椅又呲的一声响,一声厉吼袭来,“冤枉!这白纸黑字说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若是没有风吹草动,谁人会这般冤枉他!”
俯身垂面的慕容悠悠身形一抖,整个人像枯叶蝴蝶般的朝一旁倒去。
“娘娘,娘娘....”她身后跪着的贴身嬷嬷吓了一跳,忙的挽手去扶那不省人事的皇后。
“窦大将军觐见!”有宫人扯嗓子立在朱漆门下禀告。
勾起眼角,宇文凌雍揉着阵痛的眉心拂手:“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