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紫绮道：“谁说不算？万一你让我们划船跟上去，却趁大船上的人不防备，突放暗器杀人。我们岂不是助纣为虐，成了你的帮凶？”

无颜女迟疑了一阵。心中暗自盘算：“施常珍因为我吃了不少苦，我却从来不曾给过他什么。如今他有危险，我怎能袖手不管？说什么也要跟到大船上去，哪怕是被神龙帮的人杀死，我也算偿还了他的恩情，这一生再也不欠他什么。可恨这三个小坏蛋竟在这时跟我为难。他们一副有恃无恐的神情，武功必不会差。况且我一个斗他们三个，也未必能保全胜。再者，待得打败他们，大船都去得远了。如果此次与施常珍失之交臂，今后恐怕也不会再遇得上，那我欠他的恩情何时才能偿还。”

她沉思了一阵。道：“我答应你们，不会放暗器杀人，再说我根本不会使暗器。请你们渡我去跟上大船好吗？”

黄宜听她如此有礼相请，想着她最开始的时候，也还客客气气的。适才不知是为了什么，竟变得蛮不讲理。君子不念旧恶，正要答应。

却听刘紫绮道：“那可不成，就算你不放暗器，也会使别的法子杀人。只要你是去杀人，我们就一定会跟着你背黑锅。我们三人还很年轻，今后要走的路还很漫长，老早早就为了你背上黑锅，于我们行走江湖可大为不便。”

无颜女道：“好个机灵的丫头片子，你就非要跟我作对不是？”

刘紫绮笑道：“承你谬赞，那可不敢当。我们不敢跟你作对，不过却懂得什么叫明哲保身。”

无颜女长叹一声。道：“好！我答应你，我绝不会出手伤人，请你们划船过去。”

刘紫绮道：“我还有一件事想知道。”

无颜女道：“你想问施常珍与我有什么关系，对吗？”

刘紫绮心中暗赞：“此人瞬间便能猜到我的心思，也是个十分聪明的人。”道：“不错，我想知道前辈是施常珍的什么人？”

无颜女的眼里闪过一丝异样的神色，沉默片刻之后。道：“这件事与你无关，你为什么如此感兴趣？”

刘紫绮轻轻念道：“谁共你青龙快马，不论青丝白发，执手相伴天涯。施前辈年轻之时便有这等才气，更难得用情专一，单凭这一点，就值得令人敬佩。”

黄宜已转到后艄，摇着橹，荡着滔滔江水慢慢划开去。心中默想：“我何尝不专一，只是我没有说。”他叹了口气，却竖起耳朵听着。

只听无颜女道：“你很聪明，其实你已经猜到了是不是？”

刘紫绮道：“我只猜到了一小半，也不知对不对？”

无颜女道：“你很聪明，我要是再年轻些，说不定会喜欢你，和你做朋友。你猜到了什么，说来我听听。”

黄宜和李惠兰心中则想：“这两人还很僵，几乎动起手来，怎么转眼间却变得这样亲近了呢？”

刘紫绮心中大喜。道：“既是前辈允许，那我就说了，若说得不对，还请前辈指正。”

刘紫绮道：“我先从你猜起，我猜你曾经是一位贵人，对不对。”

无颜女道：“曾经的贵人？你说对了。”

李惠兰忽然岔道：“刘姐姐，你是怎么猜出来的？”

刘紫绮道：“惠兰妹妹，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刚上船的时候，前辈是什么样子的？”

李惠兰回想了一下。道：“前辈端然坐定，很是文静。”

只见无颜女手托着腮，眼里带着笑意，饶有兴味的看着眼前这两个才刚认识的女子。自从遇到她以来，她的脸上要是不被忧愁包裹，便是十分激切。仿佛心中堆满了事，又仿佛是个不定时的火山，随时都有爆发的可能。却从没哪一刻犹如眼前这般生动和富有趣味。

刘紫绮道：“从这一点可看出前辈是个极有修养的人，普通人家的女子倘若生来文静的，也会这般雅静。但单凭这一点，我还不敢断定前辈便是贵人。我是从刚才前辈吩咐我们遵她的命划船的时候，我才断定，前辈是位贵人，而且还是个大贵人。前辈，我说得对吗？”

无颜女微微一笑。道：“你眼光之细，超出了我的预估。大贵人，勉强凑合算是吧。我再告诉你们，我姓花，名叫花无颜。”

李惠兰道：“花无颜？这名字真怪，鲜花也会失去颜色吗？”黄宜忽然想起一件事。大声说道：“我知道啦，无颜色的花不是真花，是雪花。雪花是白的，相比桃李杏花，岂不是无颜之花吗？”

刘紫绮和花颜无都笑了。从她们的笑脸上，黄宜瞧出自己说得不对。道：“难道我说得不对。”

刘紫绮道：“你说得不对。你再想想，鲜花是世间最美的东西，但是鲜花会在什么情况下失去颜色？”

黄宜想也没想。道：“在枯萎的时候，凋零的时候，鲜花就失去颜色了。”

刘紫绮和无谍女却笑得更加厉害了。李惠兰心中也想：“鲜花枯萎时，不就失去颜色了吗？难道这也不对？”问道：“刘姐姐，鲜花什么情况下会失去颜色？”

刘紫绮道：“人比花美的时候，鲜花就会失去颜色。是吗，前辈？”

花无颜道：“我原说你很聪明，不错。鲜花是世间最美丽的东西，但若有人美过鲜花，花见了美人便觉得无颜以对，愧对人们对她的赞美。因此会害羞地低下头去，也就失去了颜色。”

李惠兰恍然叫道：“我明白啦，我明白啦。”

黄宜问道：“李姑娘，你明白什么啦？”

李惠兰道：“花前辈不仅是位贵人，而且还是一位美过任何鲜花的大美人。她的名字叫作花无颜，那是什么意思？是说前辈长得太美，鲜花见到她也会黯然失色。”

黄宜道：“花无颜？鲜花见了也会黯然失色，那当真是美得很了。”黄宜不禁转头看向花无颜，见她双眼如秋瞳剪水，如一对蓝宝石，眉如戴月，不画而翠。单是一双眼两条眉毛，已具备无穷的吸引力。

黄宜恍然大悟。心道：“她此时已年纪不轻了，然姿容之秀丽，风韵竟之佳妙，仍不输任何美貌少女。她年轻的时候，比此时尤胜几分，岂不是更美了？难怪施常珍会痴迷她一生。”花无颜虽美，但在黄宜心中，却也并不如何惊动。

只听刘紫绮又道：“前辈名叫无花颜，却不知花见羞是前辈的什么人？”

既然花无颜名字暗喻鲜花见之也要失色，那么花见羞这个名字的含义便不难推想出。是说花见羞此人太过美丽，在鲜花旁一站，鲜花自知不如她美丽，便要羞愧地低下头去。

只听花无颜缓缓道：“花见羞是我的姐姐，也是后唐明宗皇帝李嗣源的宠妃。姐姐进宫不久，便派人来叫我去皇宫陪她。我和姐姐本来是毫没见识的乡下姑娘，我们过得平凡简单，但却充满了乐趣。哎！一入侯门深似海，这一去，我们的命运从此转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