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半夜三更,岳里苏在《杏花客栈》喝花酒,酩酊大醉,四个女儿陪他一人大吃小饮。酒醉心明,有问有答,岳公子便一五一拾把隐藏的秘密信口开河,全盘端出。
蒙攀图性子很辣,心机甚强,不象苗水云内向乖顺,问道:“公子,你那主子李闰、江京为中黄门,在家中有些甚么金银财宝,可曾见过?”岳里苏振作起身,道:“多多,多多多吔。金条成箱,银子成筐。珍珠、宝石、金器、白玉、翡翠、珊瑚、金银玉首饰,要有尽有。”阳多洛笑嘻嘻道:“哈啊,要是给我一点点,怕是一辈子也花不完哟。”颜小村有晕感,却有女儿中酒王之称,喝过量仍语有伦次,道:“那么多金银财物,必是黑里来黑里去,有官员进贡,方可当财神爷。”苗水云温语道:“公子分得多少?”
岳里苏傲然道:“不多不少,月俸钱整整十吊,另赏银二十两,如有立功,赏银再加三十两哩。”四女惊嘻,阳女子笑道:“哦,发财了,公子走财运喽。”蒙女子道:“贵公子怎么个立功法。”岳里苏轻蔑一笑,道:“哎,容易多喽。本公子原是蔡常侍的人,对他了如指掌。随便得到些事儿,只需动动嘴巴儿,传个话给主子。银子嘛,举手可得,只管往腰包里装罢了。”
苗女儿叮他一句道:“你当探子,为了新主子,出卖旧主子。”蒙攀图手就是一耳刮子,打在苗水云脸,啪地一声响,骂道:“蠢猪,你敢揭岳大公子,不成了咱姐妹们中的内奸!”苗女儿捂住脸哭,不敢还手,她知道蒙、阳、颜是老乡,一个鼻孔出气。阳、颜二女从中劝解,苗水云气走了。
岳里苏厉道:“打得好,不打不相识,蒙妹儿真可谓本公子的心腹。”蒙攀图道:“苗混子竟然跟我争男人,早想揍他一顿。”颜女儿强作笑容道:“蒙姐,和气生财,何必呢。”阳女儿道:“算了,算了,言归正传。”颜小村笑道:“对吔,言归切身大事。咱们皆老乡当,公子哥发大财,莫相忘哟。”蒙女子俨然道:“岳大哥,肥水不流外人田,莫忘哟。”
岳公子咬牙印道:“岂能忘,妹儿们对本公子如此好,吃个螃蟹也会分给妹儿各人一个爪爪。”阳女儿献眉道:“公子哥,除了收银子,绫、罗、绵、米,怕是少不了。”颜女儿给各人茶,边道:“嘿,还有补钱子呢。”岳里苏饮口茶水,酣笑道:“本公子虽未当九品官员,却比九品官俸禄高。补钱子嘛,是桂阳老话,自然少不了。”蒙女儿道:“有哪些补钱子。”岳里苏摇头晃脑道:“名目繁多,茶酒钱、马料钱、薪炭钱、厨料钱、赶夜钱,哇呀,多多。”阳女儿笑道:“哈啊,但愿公子大哥能当京官,那才神气威武。听说,八品京官,能授田地二顷多。”颜女儿洒笑道:“嘿,有了地则可建精宅大院,才称得阔。”
岳公子饮过一盏茶,酒劲略解,眼中放出摄贪之光,道:“嗨,跟了新主,弃暗投明,有机要公务承担。几年下来,赚个几十万身家不在话下。”蒙女儿笑道:“咯咯咯,秃子跟着月亮走,咱们也可粘光喽。”众女畅笑。颜女儿斗宠争强道:“小女子已是岳大哥的人喽,到那时,也该分不到大指姆,分个小指姆哟。”阳女儿嫣然笑道:“哈啊,但愿岳大哥大大发财,不比张汤比霍光如何?”
岳里苏振作醉身,大列列一昂头,笑道:“哈呵,但愿有朝一日,本公子飞黄腾达,富如霍光。”蒙女儿卖俏一扭,道:“霍光能有多少财产?”岳公子道:“多多,赏赐前后黄金七千斤,钱六千万,杂缯三万匹,奴婢百七十人,马二千匹,甲第一区。哇啊,富得流油,金满仓银满仓哩。”
阳多洛道:“姐妹们,咱为银卖笑,为金卖身,也是金钱可通天,又能通神。”颜小村笑道:“卖笑追欢,逢场作戏,也难堆金积玉哟。”蒙攀图眼力一剜,道:“没钱财无从生存,钱财厉害透顶,开头咱都是为混碗饭吃,为老爹老娘活命。爹娘一逝,皆是争福抢乐。人活在世,活个洋洋洒洒,开开心心罢了。”
颜女儿有些心计,使个眼色,蒙、阳便合起来劝酒,又吆喝酒保扛来一罐,将岳里苏灌得比先头更醉。此时,那被打耳光子的苗水云窝一肚子气未消,想听个究竟,取可趁之机报复,却被机警的颜小村发觉,使唤走了。
颜女儿窥探左右更无他人,摇醉公子便问道:“岳大哥好酒量。传言皇险些被刺死身亡,大公子必是知晓刺客的来龙去脉。”蒙、阳大惊,也急想听下文。阳女儿也摇醉公子,道:“公子快说,是谁有天大的胆子,竟敢行刺皇。”
岳里苏醉得半昏半迷,断续道:“哈啊……本公子算不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确是天事知之一半,地事全知之……那刺客八名当场皆亡……要杀皇,非也……只是对邓后下手……”蒙女儿惊问:“公子快说,为何要杀皇后?刺客是谁指示?”
岳里苏被摇个半醒,吱吱唔唔道:“嘿哈……本公子的主子才……才有如此胆量……不杀邓后,主子李闰……江京……当不成小黄门、中常侍、尚方令……杀!杀了邓后……主子得道,本公子也青云直……妹儿们喜欢不喜欢。”
表面,三女拍手称快,只是叫好,内里各具不同。颜女儿心中惊怕,恩虑万千。蒙女儿心狠手辣,道:“明白啦。原来邓后是蔡常侍的台柱子,不如一齐杀!”阳女儿心身一跳,笑道:“过外喽。姐吔,少管马打死驴还是驴打死马。”颜女儿道:“阳姐说得是,各扫门前雪,岂管他人瓦霜。咱姐妹们好不容易有个安身之处,发财之地,何必管那些打打杀杀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