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魏永和十二年 大魏,昌明隆盛之邦,四国之首最是荣耀繁华,其都城更是一等的花柳繁华地。 是夜,四周随处的知了声,若有若无的打更声,似乎在一点一点的提醒着这座寂静的都城,凉夏的到来。 城中向东一隅,一座看似普通实际却是京城中众人闲暇时谈资的宅院,院内亭台楼阁甚是分明,奇形怪状的花草树木山石满布。 院子的深处有一处小湖,湖中长满了三尺男儿高的苲草,湖面粼粼的波光,背后一个十分幽静的阁楼恍惚间若隐若现的飘着。 远远地,阁楼一侧镂空的窗子缓慢的推出一扇另一扇依旧紧闭着,一张女子姣好的侧颜随之而来俊眼修眉,腮凝新荔,顾盼神飞。只见她微闭眼带着些颤抖的眼睫,在清晨的薄雾中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咚——咚!咚!咚!咚!”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更夫的声音时长时短的缓缓传来,隐隐还能见着更夫照路的明火。 那女子眉眼嵌着丝丝的郁气,突然朱唇一翘声音出奇的淡好似一股飘走的炊烟,在这座状似隐世隔绝的阁楼中一闪而过。 “五更天了!” 林染,大魏首富独女,绝世之容貌普天之才情,奈何时不待她。 一阵凉爽的夏风吹来,那扇孤零零的薄窗摇摇晃晃着,像是在和风叫着劲打着架,更声风声碰撞的声音交杂着,微微的还夹带着林染的轻叹声。 重叠交织,如梦如幻。 林染好似又回到了那时的大魏,那时的大魏都城-京城,那时的林家。 她努力的想要睁开眼睛甩开脑中的画面,可是她越想甩开那些越要扑面而来,这一刻她竟有些分不清看不清会不到,现在她到底是生着还是死着了。 那时的林家此刻灯火通明,人山人海却都是银枪配身的士兵。一身凤袍加身,婀娜多姿,傅粉施朱的华丽女人,正对地上蓬头垢面却依然一脸淡然的女子,十分狂妄傲然的道:“林染,你以为你还那个林家的嫡出小姐吗?你以为现在的林家还是你三房的天下吗?你以为我还是那个想要巴结讨好你的偏房堂姐吗?” 是的,地上的女子就是林染,那时的林染有着一双动人的眼睛,如同蓝天一样清澈又如同星辉一样耀眼。 林染缓慢支撑着自己的身子,盯着女人,一丝疑惑从眼底深处慢慢的升起:“林惠怡,我的堂姐,我一直不明白,你为何对我这个足不出户的堂妹,有如此大的恨意,为了看到我现在这个样子,竟不惜毁掉林家。” 林父无姬妾林染自是也无同胞兄弟姊妹,林染虽是单生,但林家的支庶还是颇盛,此人便是林染庶出大伯的庶长女。 林惠怡狰狞的面庞,在灯笼的照耀下更加的恐怖,只见她的目光微闪一下,有些愤怒悲切的吼道:“足不出户?是呀!你是足不出户,可是就是你这足不出户让我成为闺中小姐中的笑话,我三请四请你也没有给我这个堂姐一个面子。即使是我都到了你阁楼的门口,即使我以堂姐的身份宴请你,你还是见都不见我一面,一度让我在一众人面前无地自容,你说我该不该恨你。” “我在外为林家的未来抛头露面的时候,你躲在你的阁楼上安安生生着、我在为林家女眷的婚事担忧的时候,你安心的享受着林家带给你的一切。可是即使我做了这么多都无法动摇你的位置,你依然是林家的嫡女,你依然得到了这大魏唯一的好男儿。甚至哄得他为你放弃了这至高的皇位最后埋骨野外。” “这一切都是因为你是林染,林家掌门人的独女,而我,必须放下一个女子应有的才情德尚贤孝才德,去做那些在无数人眼里狠心恶毒的事,踩着无数的尸骨才能得到这些,你说我到底该不该恨你。” 那一瞬间,林染的眼睛有了丝丝的波动,她竟然不知自己面都没有见几次的堂姐会对自己有如此大的仇恨。 她微微的翘起嘴角,动动自己身子从地下坐起来,盯着林惠怡露出了有些绚丽却带些释然的笑容,无声的说着:“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这天下四分,四国唯有大魏能独占鳌头,就是因为大魏兵出奇招,收纳奇人贤才,促进改革,提高国力。可是就算是大魏也无法从根本上蜕变,崇尚习武,重视农业,抑制商业的习惯。 林家,业经几世已然是大魏的首富,可想而知实际上真正的地位到底是如何,幼年的林染也曾如同其他的孩童一般出去捕风捉虫。只因本就比寻常的孩子聪明一些,不知是什么时候林染便知道自家在大魏,在这个天下是没有地位的,尤其是在面对权势场上的人。 不然父亲为何没有资格考取功名,明明父亲满腹诗论、不然母亲为何不能随意参加京中贵妇人的宴会、明明母亲比那些妇人们更有气质、不然幼年做嬉戏时自己会被孩友推出去做妾室,明明自己的样貌不比她们任何人差,母亲也是一直告诫自己只做贱妻不做贵妾。 这些,这一切都使得上一世的林染宁死也不出府门一步,无论是谁是什么都不能打动她,即使是皇室的宴会她也没有丝毫的动心。 因为,她不想因自己让林家让父母成为泛泛而谈的资本。 可笑的是,自己的堂姐,林家的一份子不仅没有和她一眼的念头,还以为自己是仗着嫡出身份不把她这位堂姐放在心上。 竟然会狠下心来伙同那些人灭掉林家,最后还要将她送进青楼林染自是不肯就范,一头栽进了青楼外的一侧护河。 半响后。 林染轻轻的睁开紧闭的双眼,眉光如锯,盯着一处轻声说道:“林惠怡,既然老天爷给我机会让我重来一世,自当不会让你毁了先祖辛辛苦苦建立的林家,祖父呕心沥血壮大的林家,父亲兢兢业业守着的林家。” 是的,林染重生了,从大魏永和二十年回到了八年前,大魏永和十二年。 这一年林家没有灭亡,大魏皇帝没有驾崩,四皇子苻铭没有成为皇帝,林惠怡没有嫁给四皇子也没有成为皇后,父亲母亲没有去世一切都没有变,人未非物未换。 最重要的是,那个人还在还好好的活在,他还是大魏女子的梦中情人,还是天下闻名的大魏九皇子,还是那个不近女色的苻瀮尧,还是那个找了她十年的九叔。 林染满腹心事,却只有在想起这个人时候,她的心中才会有丝丝的激动,脸上才会有为数不多的灿烂的笑容。 “苻瀮尧,苻九,九叔!”林染低垂着双眼,有些殷切的唤道。 苻瀮尧,大魏皇帝第九子,行兵打仗天赋异禀,战功赫赫却不得父心。 每每想起他,林染总是会不自觉的颤抖,不是激动不是恐惧是心疼的颤抖。 她会不自觉的记起,林惠怡那异常嫉妒的话:“你知道这八年,苻瀮尧都为你做了什么吗?他放弃了这至高的皇位只为得到你,抗旨不准只为王妃之位只给你,出征之际还要放着千军万马在城门口等着只为见你一面,甚至他之所以拥护皇上登上皇位最后还驻扎塞外也只是为了保你一世太平,可笑的是你们至始至终也未有见上一面。” 更会不自觉的联想到,他脚踩数以万计的尸体,成堆的白骨,血迹满布的战袍,手握血迹斑斑的武器,嘴角挂着浅浅魅笑,盯着她无声的叫着:林染! 她会不自觉的回忆着那封他死后,他的追随者拼死从塞外送回来的书信。 “寻卿十年,知卿八年,恋卿十八年,苻九一生足矣。” 这一月以来,林染总想时间在快一些在快一些,因为她记得,那个人要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