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逸然听说士彦在休假这天喝醉又生病,还不肯回家,心生疑虑便把儿子叫来问话,便也知道了怀表之中的情愫。至于士贤与拓跋宏宇在酒舍中的谈话,自然也瞒不过他——那里确是给鄂军将领招待朋友的,可每个单间的都有林副官为司令收集情报的耳目,而这个秘密,只有他们二人知道。 林逸然当即断定,士彦种种反常都与媛婍脱不了干系。为了证实心中想法,林逸然故意与士贤聊起媛婍的事情。 士贤觉得林叔不是外人,与金岭交好对鄂军也有利,便把拓跋宏宇如何到江城对媛婍一见钟情、两人又一起去国外玩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给林逸然听。 林逸然知晓司令心意,他自己心里也是向着士彦的,没有一点犹豫地是跟司令汇报了情况。 赵慕听说女儿竟敢私自跟拓跋宏宇外出,立时火冒三丈。哪怕没有士彦,他也绝不能容忍女儿与别的男人私自外出,还在外面过夜。 当天下午,赵慕就带上林逸然怒气冲冲直接回家,还没进门就让人觉察到一股寒气。 “赵媛婍呢,让她给我出来!”刚进家门,赵慕就是一声暴喝,想到素日里捧在手心的女儿居然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他就怒火中烧,全然没有了往日里的慈父样子。 兰灵儿和兰心被这一声喊唬了一跳,急忙奔出来,看着在院中如困兽般踱来踱去的赵慕,二人俱是心头一紧。 “爷这是怎么了,消消气……”兰灵儿的声音也有些发抖了,她已经许久没见过丈夫如此生气。 赵慕并不理会,继续大声吼道,“那丫头去哪了?给我叫出来!” “媛婍没在家呀,她是闯祸了么,爷快别生气了……”兰灵儿想上前去安抚,她试图握住赵慕的手,却被正在气头上的赵慕狠狠地甩开。 “没在家又上哪儿疯去了?真不知道你这个娘是怎么当的,闺女去哪了都不知道么!” 赵慕气冲冲的吼着,快步走进了正厅。 兰心见势不妙,心头一转,连忙应道:“司令息怒,小姐她应该是在学校。我这就去把她叫回来。” 兰心知道司令此刻正在气头上,要是真的把小姐带回来,恐怕才是大大的不妙。只求自己能够拖延点时间,让司令能够冷静下来再处理。 赵慕在厅里正位坐下,整个府里的气氛都紧张到了极点。 “不用你们这些妇道人家跟着添乱。逸然,你去,到学校把那丫头给我带回来。” 赵慕一眼就看穿了兰心的念头,这时候,还是自己的副官办事最让他放心。 “是,司令!”林逸然应声而出。 兰心趁着赵慕不注意,还是在门口拉住了林逸然,小声说,“林长官,不知道小姐是闯了什么祸,让司令这般生气?” “说来话长……不过,这次司令是真的生气了,只怕小姐……”林逸然只丢下了两句话就匆匆出门了。 兰心暗暗着急,司令如此发怒,怕是小姐闯了什么大祸。现在恐怕只有找二少爷回来,才能替小姐解围了,就赶紧吩咐人去军营通知他。 不一会儿,林逸然就把一头雾水的媛婍带回来了。 媛婍一进家门就看见父亲正襟危坐,虽然懵懂不知到底犯了什么错,却依然觉得脚下发软。 “这些天你都去哪了?”赵慕也不多说,直截了当地问她。 “没……没去哪儿啊,不在家的日子,就是在学校啊……”媛婍心里七上八下的,爹怎么突然回家了,还问起了她的事情。 “真的?不在家就在学校?”赵慕提高了音量。 “真的……”媛婍小声说。 “竟然敢撒谎!” 赵慕啪的一下拍在桌子上,“林副官,你说,她跟那个拓跋宏宇去了几天?” 林副官在一旁答道,“听大少爷说,大约是五六天的样子。” 又是大哥!媛婍这才明白过来,父亲是因为自己和拓跋宏宇出去而生气。 “说,你这次出去,父母兄长,谁同意了?”赵慕训斥道。 “爹,拓跋大哥说只是带我出去玩两天,见见世面。他还说会给您打招呼的,您也一定会答应……”媛婍慌忙解释道。 “他什么时候跟我打招呼了?一声不吭的就把我的闺女拐走,这是打招呼还是给我个下马威?” 赵慕腾地一下站起身来,一把抓住媛婍的手腕,拉着她就往自己的书房去。 “爹,你干嘛呀……”媛婍一边挣扎一边哀求,“爹,你别这么用力啊,你弄疼我了……”媛婍白嫩的手腕上已经出现了红痕,像是在叫嚣着赵慕心里的怒火。 “我看你就是不知道什么是疼,才敢如此胆大妄为。”赵慕脑海里突然浮现了孩子们小时候的画面。 那时候只要媛婍闯了祸,士彦总会站出来替她挨打受罚,从来没有任何怨言。媛婍再淘气,士彦对她也永远是那样耐心温柔,绝不会对她说一句重话。士彦替她挨了打受了罚,还说自己没事,安慰她不要伤心害怕,更是变着法子的逗她笑。 赵慕心道,这些往事,难道媛婍都忘了么?这个从小到大一直守着她护着她的男人,就被她丢在从前的记忆里了么…… 赵慕的书房,是他每次回家就要管教孩子的地方,也是媛婍从小到大最害怕的地方。 以往两个哥哥有什么功课达不到父亲的要求,就在这里领受责罚。虽然父亲对她娇惯些,没有动过手,可每次带她进去不是考功课就是说规矩,总免不了哭哭啼啼的才能结束折磨。 “爹……我不去……”媛婍的声音里已带着哭腔。 “不许哭!”赵慕不顾女儿哭求,一路上连拖带拽。 进屋后赵慕就把媛婍甩到地上,又反锁了房门,免得兰灵儿和兰心进来阻拦他教训媛婍。他气呼呼地坐下,看着媛婍战战兢兢地跪在自己面前。 “爹……你别打我……我知道错了……”媛婍已经预感到了事情不妙,还没等父亲发话就先开口求饶。 “知道错了?还是知道害怕了?”赵慕厉声问道,“说,你跟他去哪儿了,去了几天?” 媛婍不敢看爹的眼睛,也不敢再撒谎了,“去了法兰西……五天……” “五天?这拓跋少爷真是用心,是调了专机带你去的?”赵慕心里暗道不好,这拓跋少爷要认真起来,事情可就麻烦了。 “是……他说别人不会看见的……大哥怎么会知道……”媛婍对即将来的暴风雨丝毫没有察觉,只是如往常一般回话。 “还敢问!真不知道你娘平日里怎么管教你的,一点规矩都没有!跟男人在外面过夜,我赵家没有规矩么!你不知道害臊么!让外人知道了怎么看你,难道你就一点都不爱惜自己的名声么?”赵慕心头的怒火越烧越旺。 赵慕越想越气,士彦爱她爱的发了疯,却一直按捺住心思百般隐忍,就是怕自己不能够给她一个安定的未来,怕会让她名声受损。可是士彦如此看重的名声,却被媛婍如此随意糟蹋。这两相对比,如何不让他生气! “爹……我没想那么多,拓跋大哥不是大哥的朋友么,我以为没事的……”媛婍委屈的辩解道。 “你以为?糊涂!那我今天跟你说清楚,那拓跋少爷不是在你们学校做了教员么,以后你叫先生叫老师都好,就是不许再哥哥妹妹的说不清楚,听见了么?”赵慕看着女儿害怕了,本想这次就算了,不再对她太过苛责。 “听见了……可是爹,他说让我做他女朋友……”媛婍不懂爹的意思,更不敢再有一分隐瞒。她只是一心想着,若是做了他女朋友,怎么能再叫他先生呢? “女朋友!”赵慕听着这三个字格外刺耳,他冷笑,“拓跋家那小子狗胆不小,竟然在我眼皮子底下如此猖狂。怪不得士彦他……” “彦哥哥怎么了?”媛婍慌忙问道。 “还敢问!你这不懂事的丫头……”赵慕深深叹了口气。 士彦那苍白憔悴的脸在赵慕脑海里浮现出来,他在军中醉酒生病,还不肯回家休养,还不是被她伤透了心。想到这,赵慕不禁一阵心痛,缓缓地拿起来了桌子上的家法戒尺。 今天,他必须让媛婍吃点苦头,不然觊觎她的人太多,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人拐跑。 同样的戒尺,在大哥书房里也有一把,可媛婍却从来没有真正领教过它的厉害。 以前士贤管教她的时候,不过是做做样子,她就撒娇耍赖,哭得昏天抢地。士彦也总会及时出现,从大哥手里把她救出来。 彦哥哥怎么还不来呢……媛婍心里害怕极了,她默默的祈祷,希望彦哥哥此刻能出现在她身边。要是彦哥哥在,他一定不会眼看着爹罚自己,肯定会帮自己想办法的。 可是现在,彦哥哥远在军营呢。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前两天休假,他都没有回家。 就算明知道彦哥哥不会来,到了这种时候,媛婍心里想到的,还是只有他。 眼看着父亲拿着家法越来越近,媛婍绝望地看着爹,直往后躲。 “伸手!”赵慕的声音冷酷严厉。 媛婍泪眼汪汪的看着他,扯着衣角小声求饶道,“爹……我知道错了……我以后不敢了……这次别打我了行不行……” “我让你伸手听没听见!”司令说着把手里的戒尺举过媛婍头顶。 媛婍害怕又无助,哆哆嗦嗦的把小手伸到司令面前。 啪! “啊……”媛婍吃痛一下子缩了回去,呜呜地哭着。“爹……疼……” “不许躲,伸出来!婚姻大事父母之命,爹还没点头,哪里轮到你一个丫头自作主张,胆子也太大了吧!” 司令第二下打下来,媛婍一双小手已然通红,手心里两道红檩子,藏在身后再也不肯伸出来了。 “司令,司令,你别打媛婍啊!她一个女儿家,经不起你这样折腾的,有什么事情你慢慢跟她说呀!”兰灵儿带着哭腔拍打着紧闭的房门。 听到她的声音,赵慕心中更是怒火中烧。 若她能知书明理,媛婍也不会如此胡闹。就像士彦那孩子身上,总有他娘亲的影子。做事情循规蹈矩又聪明伶俐,为人处世总是妥妥当当。 现在士彦在军中日益忙碌,跟媛婍在一起的时间少了,这丫头就被她娘带的胡作非为,一点规矩都不懂。赵慕想到这些,更觉得今天怎么也要给这丫头一点教训,免得她再做出什么过格的事情。 “我数三下,你再不老老实实把手伸出来,我就真的请家法了。就算你是个丫头,也别想着能躲过去。让你娘教的这么不懂规矩,你才认识那个拓跋宏宇几天,竟然敢跟他出去过夜,让你父兄的脸面放在哪里!” 媛婍越是躲着赵慕就越生气,满脑子想的都是兰灵儿没有教好女儿,让她不懂规矩,也伤了士彦的心。 媛婍眼里含着两汪泪,她咬着嘴唇,依然倔强的摇摇头,将手藏在背后。 “爹,你别生气了,我不敢了……”媛婍像一只受伤的小鹿,怯生生的看着赵慕。 “一,二,……”赵慕说着就要上前去抓媛婍的手。 “爹!”士彦破门而入。 “彦哥哥!”媛婍看见士彦心里的委屈和害怕一股脑的涌上来,哭着往他身边凑。 士彦看着跪在地上泣不成声的媛婍也是心疼不已,蹲下身来搂着她安抚。 “彦哥哥……”媛婍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的彦哥哥竟然真的来了。奶娘还总说她是士彦的小福星,其实彦哥哥才是她的大救星呢! 媛婍把脸埋在士彦的怀里,哭的一塌糊涂。是她的彦哥哥吧,她没有在做梦。她紧紧地抓住士彦哥哥的衣服,不管不顾的把鼻涕眼泪都擦在上面。 士彦紧紧地抱着他的宝贝,心里又是担忧又是心疼,一颗心只如火上滚油煎一般,灼热痛楚。 “怎么,你小子也要造反么,还敢撞门进来?”赵慕抬眼看士彦,心里倒有一丝慰藉。 看来士彦还没有放弃媛婍。女儿情急之下的称呼,也让赵慕安了心。这两个孩子,心里一定都是念着彼此的。反正现在有士彦拦着,赵慕决定再加把火,让他们靠的再近一些。 “儿子不敢,只是不知道媛婍犯了什么错,让爹这么生气。爹让我看着她,她若是做了什么错事,也是儿子失责没有看好妹妹。爹心里有气,也该责罚我才是……” 士彦病还未全好,脸色仍有些苍白,眼窝下还有一片淡淡的青色,显得很没精神。可是一听说爹要回家来找媛婍兴师问罪,他那里还待得住,急忙飞车回家。他怜爱的看着怀里的媛婍,幸好,自己还没有来得太晚。 “士彦,这次不许护着她。你这丫头现在胆子也是忒大,平日家里人都宠着你疼着你,是不是就以为这司令府里没有规矩了!到现在了你还敢哭闹,要是爹开祠堂请家法,让你像哥哥们那样趴在凳子上挨个二三十下板子,到时候我看你几天能坐得下!” “爹不要……我知道错了……我以后不敢了……”媛婍又羞又怕,哭着往士彦身后躲。“彦哥哥……你救救我……” 士彦还不知父亲为何如此大动肝火,只得一起跪在媛婍身边,把她揽在怀里,抓着她的小手举在司令眼前。 “媛婍听话,爹要责罚教训,你不可以躲。”士彦怕父亲真的开祠堂打坏了她,只得紧紧搂着媛婍,让自己的体温给她些许安慰,陪她一起快点把这惩罚给熬过去。 “彦哥哥,不要……我怕……”媛婍惊恐的看着士彦,怎么他不保护自己,还把抓着自己送到爹的面前。